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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姝怨

狐之影

1

初春,万物复苏的时节。渐渐消融的冰雪注入河流之中,那河便神气起来,欢快地,不知疲倦地奔流着。开阔处,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缝隙处,点点滴滴,蜿蜒出一片宁和的生机。
日薄西山,垂垂将暮。但初春的青山绿水并没有为即将逝去的夕阳而感伤:山,仍是如此挺拔苍翠,坚定地支撑着天地,偶尔几只飞鸟仿佛黑点一般,自天幕掠过去,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不外如是吧;水,仍是不知疲倦地奔流着,携着春的气息去润泽更远的天地,“逝者如斯”,亦不外如实吧?
两匹高大的棕色骏马逆流涉水而来,马上两名骑士谈笑风声。
“二哥,我们快一点,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到达常平县城。”走在前面的白衣骑士催促着。
他说话的时候,一对浓眉随着话语飞扬起来,诉说着他独有的生命力。他的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配着他那飞扬跋扈的俊貌,让人不禁觉得可爱有可畏。
后面马上的“二哥”却没有如此出色,很一般的上相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联想起老鼠。可他的笑容却很灿烂,他笑的时候,平庸的老鼠便也可爱起来。
“老五,你也太性急了。你不会是想大半夜地找人谈判吧?”“二哥”暗笑白衣人性急。
“不,”白衣人也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赶在晚上进城,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让他们瞧瞧陷空岛兄弟的厉害。”
“二哥”答应一声,拍马跟了上去。
原来这两兄弟是陷空岛五鼠中人,白衣人行五,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而他口中的“二哥”自然就是彻地鼠韩彰。
涉过河后,眼前现出了一条岔路,由于不谙地形,白玉堂和韩彰同时扣住了马,猜测着该往哪边行进。
远远的,一辆马车不疾不缓地朝他们的方向行驶过来。
白玉堂打马上前,“请问,我们要在今晚之前赶到常平县,该走哪条路?”他问车夫。
车夫老实地望着他,摇了摇头,“我是从外地来的,您问问车里的姑娘,她也去常平,应该知道。”
白玉堂只得绕到车后,“姑娘,请问??????”
“两条路都通向常平,”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有胆子就走左边,今晚之前可进县城,但若在路上遇到什么损伤,可莫怨 我。若是没胆子,就走右边的路,等着明天早晨再进城。”
“哟!那你往哪边走呢?”韩彰听出话中的轻蔑立刻反击,堂堂五鼠,怎能被一个女子看轻?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车夫,走左边!”似乎,车中的女子被激怒了。
车夫答应一声,手中皮鞭一抖,马车飞一般窜了出去。
白玉堂望了韩彰一眼,带着责备,始终觉得二哥刚才的举动有些失当。韩彰很无辜地耸了耸肩,两人同时策马向前。
一时,被马蹄激起的粉雾弥漫在小道上,久久不得消散。
左边的路是一条蜿蜒向树林深处的小道,先马车到达的白玉堂和韩彰不约而同地在路口勒住了马。
路口,一匹马横卧着,奄奄一息,从它微微吸张的鼻孔,看得出它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死亡是无法逃避的,无论以哪种方式迎接。
在它的后腿上,赫然被人烙了个“官”字。
“这是朝廷的马?”白玉堂眉头微皱,本能地产生一种危机感——树林中有杀气!
话音未落,箭矢,划破了风声,如密雨般飞射而来。
白玉堂、韩彰身形一纵,轻松避过了第一拨箭矢。
可是,身后。马车却已经到了。

2

又一阵箭雨密密麻麻地洒下来,比第一拨箭雨更密、更急。白玉堂、韩彰一时之间竟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谙武功的车夫才到路口就中了一箭,这一箭劲力奇大,竟将他整个人震得斜飞出去。
白玉堂的眉头皱紧了,看来要认真应付!
一条白影自马车中疾掠出来,随过处,箭弩纷纷向四周的树上激射,射出了一片惨呼。呼声未绝,几条人影已从树上坠了下来。
——不少的伏兵!
韩彰看着白影飘然而下,身形说不出的灵动、曼妙,“好身手!”他不禁赞叹。
白影落在他们身前,好一个孤傲冰冷的身影!
这是一个人如其声的女子,冷得几乎没有温度,却美得有些耀眼,眉宇间有一股掩饰不去的杀意。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闯盐道!”先前埋伏在树上的人跳了下来,围住了白玉堂三人。
“这里是官府运盐的盐道?”白玉堂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哼!盐道又怎么样!”韩彰一肚子的火气,“是官府的盐道就能随便伤人么!”
“这里并非官府的盐道而是运送私盐之路。”白衣女子回头解释,“去告诉你们大掌柜的,就说他大侄女来看他了。”
她的话仿佛是命令,盐枭们立刻撤了回去。而她也似乎早已料到这结果,说完之后径自走到一边察看车夫的伤势。
马车又开始不疾不徐地行驶,受了伤的车夫被白衣女子扶入了车厢,而赶车的却是此刻挂着一脸苦笑的白玉堂。
似乎,他只能苦笑了。有一个像韩彰这样的二哥,他恐怕也只有认命了。对于那个白衣女子,他的确有好奇,她在替出伏疗伤的时候所显现的温柔与细心与对敌时的冰冷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好象在转瞬间就换了个人似的。然而,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白玉堂,他不应该太接近她,她的周围蕴着危险和麻烦,最佳的选择当是走为上——这种人,少碰为妙。
可是,他那个二哥,他那个要命的二哥,偏偏比他还爱多管闲事。一听说那白衣女子也赶在天黑前进常平县城就满口承应当车夫,连替车夫请大夫的事都揽了下来!哎,二哥是不是误会了?
眼前浮现出白衣女子的回眸一笑,“这里有位大侠在,想必不会丢下咱们不管。”她的眸子在那一刹那有了温度,还有狡黠而顽皮的光芒隐隐闪着。
那是对着他——白玉堂,笑的,为什么自己没事,二哥却不幸中招?他当时心中就笼上一层不安,因为他感到二哥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哎,看来麻烦是躲不过了,眼前要应付的女子绝不简单。可是,他的亲爱的二哥似乎更不好应付。
常平盐行。
宽敞的大厅中央端坐着一个汉子,中年,满脸络腮胡子,微微有些发福。他的眉很粗,很短也很黑,装饰在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很有些滑稽。但是,他的一对小眼中却有着让人不敢忽视甚至令人生畏的目光,那目光告诉所有人——他,鲁平,是这里的主人。
“哼!陷空岛五鼠居然派了韩彰和白玉堂来谈判!”他看着手中的信,微微冷笑,“难道我会怕他们么?我们不过是借他们的水域,避个官船罢了。”
“可是未经别人同意就擅闯水域,我们理亏在先。更何况动起手来,死的全都是对方的人。”坐在一边的二掌柜阎正诚说话了。他看上去比鲁平更加普通,一身账房先生的打扮告诉别人,在鲁平面前,他永远都只是二掌柜,永远是跟在主人身后的。然而他的眸子却很深,有意无意地闪动着阴冷的光芒。
鲁平哈哈大笑,“那只能说是他们自不量力。莫说来的只是韩彰、白玉堂,就算是五鼠齐至,我也照打不误!”他举起了拳头。
“大掌柜的,”阎正诚早已习惯了应付鲁平的卤莽,伸手架住了他的拳头,“生意要紧啊。”
“怎么!难道你要我向他们低头认罪不成?”鲁平有些动怒了。
“不,我怎么会让大掌柜的低头认罪呢?”阎正诚扯出一脸笑意,但眸子中却一片冰冷,“听说韩彰与白玉堂都不是稳性子的人,我们只要跟他们慢慢磨,等到他们耐不住性子,事情就好办了。”
一番话将鲁平的火气压了下去,阎正诚能坐上盐行二掌柜的位置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一个玄衣人走进大厅,来人一脸的剽悍,步子轻快而迅捷,似乎有不俗的武功。“大掌柜的,盐道传来消息,说是你侄女来了。”他向鲁平一揖。
“侄女?”鲁平皱了皱眉,“她怎么突然来了呢?”
阎正诚也陷入了沉思,“她怎么会走盐道呢?”
马车在盐行门口停了下来,“姑娘,常平盐行到了。”白玉堂招呼那白衣女子,眼角却瞥了瞥守卫森严的盐行——乖乖,如临大敌啊。
白衣女子翩然下车,在盐行门口停下了脚步。
那一瞬,白玉堂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很复杂,可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阎正诚已带人从里面迎出来,“这位想必就是侄小姐吧?”他向白衣女子拱了拱手。
白衣女子微一 颔首,示意阎正诚带路。
“这位不进去么?”将白衣女子让进门去,阎正诚望着白玉堂。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白玉堂冲阎正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阎正诚不再说什么,快步进了盐行。
白玉堂倚在车上,直觉告诉他,好戏快要开场了。好在二哥已把车夫送去医馆医治,他正乐得留下来看场好戏。
盐行的大院里几十个盐枭井然有序地站着,他们的脸上印着剽悍,显然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
“怎么要来也不捎个信啊,侄女!”鲁平从内屋慢慢走出来,预期中有些责备,他看着白衣女子,“你不是我侄女!”
“不是吗?”白衣女子秀眉一挑,冰冷的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恨意。
手腕一翻,一柄薄剑滑入他掌中。
院里的盐枭们纷纷拔出刀来,对付敌人,他们是决不会手软的。
白衣女子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鲁平!
长剑一振,疾刺鲁平周身要害。
鲁平猝不及防,身形疾闪,连避几下险招,可那柄剑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地缠着他不放。好在,他这几年人虽发福,身形却不慢,渐避渐退,他将白衣女子引入了盐枭的重重包围。
很薄,很窄,白衣女子的剑,这样的剑通常很脆,但也很快。
几道剑光陡然亮起,几名盐枭踣跌在地,挣扎不起。他们的左肩都有一道血红,伤口不深但足以让他们动弹不得。
可是,盐枭仍在不停地围上来。
又一条白影自墙外疾掠入战团,身形闪动之际已击倒不少围攻的盐枭——白玉堂。
原本他只想留下来看一出好戏的,但不久便听到里面传出的兵刃相交之声,这声音诱得他身体里多管闲事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一旦忍不住,他就只有出手。
一下子多了强援,白衣女子精神一振,一连九剑连环刺出,将剩余的盐枭全部摆平。然后,她的目标又转向鲁平。
“姑娘??????”白玉堂想问个明白,刚才只是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围攻一个女流之辈才出手帮她,可他不愿意糊里糊涂地卷入别人的恩怨。
然而他的话被一道剑光打断了。
好不容易,今天可以了结十余年的恩怨,她不愿意被任何人阻碍。一剑刺出迫退了想要阻拦她的白玉堂,白衣女子的长剑又缠定了鲁平。
“姑娘!”白玉堂仍想阻挡白衣女子几近疯狂的进攻,却又有人将他拦住——阎正诚!
白玉堂疑惑地看着他,他们不都是盐行的人么?为什么见死不救?
阎正诚却没有理会白玉堂的想法,“辛武,快去报官!”他吩咐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玄衣人。
辛武一点头,转身疾奔而去。他一定要救大掌柜,他也相信凭大掌柜,二掌柜两人的身手,没有人能这么快得手!
盐行离县衙并不远。
白衣女子的剑越刺绝急,终于——
“啊!”随着一声惨呼,血光迸现。鲁平的额头上裂开一条伤口,喷流的血液将他的头颅染红了。可是,这还不足以致命。
“让开!”白玉堂推开了一直挡在身前的阎正诚的手。
“你们究竟是谁?”阎正诚又一拦。
“白玉堂!”
三个字,让阎正诚改变了主意。
“姑娘,够了!”白玉堂抢上一步,握住了白衣女子的剑。
“我的事,你少管!”白衣女子挣脱了白玉堂的手,剑尖遥指鲁平。
鲁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眸中原有的逼人目光早就被惊恐代替,“你究竟是谁!”他喘息着。
白衣女子看着他,目光冰冷而怨毒,“我就是苏道明的女儿,苏虹!”她咬牙切齿。
短短一句话,鲁平和阎正诚却猛地一震。
最后一剑终于出售了!
白玉堂发誓,他从不知道女子也可以使出那么可怕的剑招!他真的被震住了,仿佛是人剑合一,剑与人一齐从鲁平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这是——灭寂一剑!他甚至看见了鲁平倒下去的时候,眸中的那种惊骇!
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辛武带着一班捕快冲了进来,可是在冲进门的那一瞬,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大胆女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该当何罪!”开口的不快一脸正气,有棱有角的脸上刻着坚毅与耿直。
自那一剑出手,苏虹仿佛又平静了。看人的眼色甚至还带了点温柔,即使她的温柔也没有温度。“杀人偿命,我自当投案,只是尚有心愿未了,烦请通融一个时辰,待心愿了后,我自然会去衙门投案。”
“恕难从命!”捕快一口回绝。
“你自信能拦得住我?”苏虹秀眉一挑,剑已架在捕快的脖子上。
捕快没有说话,但一双眼中却满是倔强。
“姑娘!”白玉堂拉住了苏虹的手,“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我没有错!”冰冷而倔强的回应后,苏虹撤了剑,“只是,我与你无怨无仇,何苦杀你,多添一户伤心人家。”她对那捕快轻轻一叹,径自走了。
白玉堂和一干捕快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盐行的大院,只剩下一地血腥和满耳呻吟。
“辛武,放出消息,就说大掌柜的死于锦毛鼠白玉堂及其同党之手。”阎正诚的语调掩住了他嘴角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3

“姑娘!喂,你等一下!”白玉堂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着苏虹。
没有回应,前面的白影加快了速度,在树丛中疾掠而过。
“姑娘!”白玉堂仍不死心,“我无端地被卷入你的是非,你至少告诉我你杀了谁啊!”
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气中漾开来;不同的是,苏虹停下了脚步。
随手一甩,披在最外层的白色纱衣在风中铺开,左边的长袖,开了一袖的鲜红。山风托着纱衣,轻轻地罩上了一芳墓碑。
苏虹跪了下来,低垂着头,将自己完全浸没在自己的感情里。十年了,十年中所做的一切 就为了那一剑,就为了十年前那一幅满是血腥的画面。如今,仇已报了,鲁平已死,可是她心中没有一丝欢愉。反而,那刻在心上的伤痛更加深刻了。是为了爹娘吗?还是为了她自己?那一剑刺出之后,她的生命仿佛已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不哭吗?不在爹娘坟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吗?不向爹娘倾诉一下深埋了十年的伤痛么?
不!自从立誓报仇的那天起,苏虹告诉自己,她没有眼泪。报仇不需要眼泪!
十年了,第一次,她跪在这里,感到了无法流泪的悲哀。
身后,站着白玉堂,一丈之外,还有那批捕快。所有人的脸上都感染了她的悲伤。
静谧的山林,哀宛的山风,面带悲戚的人们,一切仿佛都来观礼——十年后,她对爹娘的祭礼。
“这是??????令尊令堂之墓?”白玉堂哑声问道,他需要打破沉默,他需要了解真相。
“爹,娘,女儿说过要在你们十周年祭日之时受刃仇人,女儿做到了。”不去理会白玉堂,苏虹此刻只望着爹娘,“这把剑上沾着的是鲁平的血,女儿就以此剑上之血祭你们二位。”她恭恭敬敬地将剑平托于掌,剑身上的血仍是殷红,殷红。
“什么!”一边的白玉堂差点跳起来,“你杀的当真是鲁平?”天啊!麻烦大了,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糟了!你杀的就是我们要找来谈判的人,这下盐行的人一定以为我们是一道来的。这仇,越结越深了!”他用手拍了拍脑门,头有些隐隐作痛——这下棘手了!
伸手抓了一把坟旁的小花,用花瓣轻拭剑上的血迹,苏虹丢给白玉堂一个惯有的冰冷回复,“我早就让你走,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喂,姑娘!”就知道碰上她没好事,白玉堂差点就要叫撞天屈,“你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吧!”真是,这个女人竟然比他还不讲理!
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花瓣洒在坟前,那一阵如雨的带血的白色花瓣仿佛她的化身,苏虹知道,她不能再陪在爹娘身边了。
“你现在走也不迟啊。”依旧是没有温度的声音。
“你??????”白玉堂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激得说不出话来。
苏虹却径自走了,她做任何事都好象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别人。然而,她又在不远的一棵树下停了下来,望着树干,眸子中第一次透出温暖。
树干上有人刻下了名字——路珠儿,字迹很浅,显然留字的人臂力不强。
苏虹手腕一振,剑尖轻颤之际她已留下了她的名。伸手轻抚“路珠儿”三个字,仿佛感受到了回家的温暖。
“路珠儿是谁?”原来她也有这么温暖的眼色,白玉堂有些意外地望着苏虹。
“当年鲁平要赶尽杀绝的时候,我遇见了她。”苏虹的神情完全陷入了回忆,那段经历了血腥之后还能让她欢笑的日子,是珠儿带给她的,“要不是她收留,我就算不被鲁平所杀,也早已冻死,饿死。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是的,唯一的朋友,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白玉堂没有说话,他懂得苏虹的感受。朋友,就算再少,只要有朋友存在,就有一股暖意温润着心灵。他的朋友也不多,那四个活宝般的结义兄长,还有那个每次见面都难免斗嘴的猫儿,对他而言,只要这些知交尚在,便已足够了。
“这张银票,麻烦你交给车夫。”苏虹将一张银票递到他面前,“他伤得不轻,需要好好静养。”
“没想到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也如此牵挂,倒是意外啊!”白玉堂的语气有些调侃,但眸中多了几分赞许,几分认同。
“别忘了,你兄弟还在客栈等你。”声音又恢复了冰冷,她准备动身去衙门。
“白玉堂,你不能走!”那边的捕快一下子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横刀拦在白玉堂身前。
“锦毛鼠白玉堂?”到现在才知道白玉堂的身份,苏虹有些吃惊,她可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原来如此出名。
白玉堂没有回头,只微一颔首,“你是谁?凭什么拦我?”他问为首的捕快,一脸不在乎。
“常平县总捕头,柴心农!”对方亮出了身份,“盐行的人说你们是一道来的,你必须跟我回衙门!”
“就凭你?”不喜欢柴心农命令的口吻,白玉堂回敬了一个轻蔑的笑,连猫儿都没有这样命令过他,就凭一个小小的常平县总捕头?哼!
一纵身,他已没入了树林深处。
“白玉堂!”决不能放过一个人犯,这是柴心农的原则,身形甫动,已被人拦了下来——
苏虹!
“杀人偿命,与旁人无关,我随你回衙门。”
“把人犯和血衣带回去!”柴心农的声音多少有些无奈,白玉堂肯定追不到了。
入夜。
街上冷冷清清,常平终究只是一个小县城,比不得开封的繁华。
韩彰呆在客栈里,无聊得几乎发霉,老五和那个姑娘在一起,想必是乐不思蜀了。唉,没办法,谁让那小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天下我第一”?他的人才品貌是自己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一个人突然从窗户跳近来,把兀自玄思冥想的韩彰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待他看清楚来人,忍不住埋怨,“放着好好的门不走,你跳什么窗?”
来人一袭白衫,正是白玉堂。
“车夫的伤怎样了?”白玉堂现在没有和二哥抬杠的心情。
“看来要修养一阵子。”韩彰见白玉堂沉着脸,一时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玉堂“恩”了一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茶到嘴边又无法下咽,心,被今天与苏虹的共同经历塞满了。
“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肯定有事,“不对啊,那姑娘呢?”韩彰试着让白玉堂放松心情。
“被官府抓走了。”说出这个答案,心却更加沉重,白玉堂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苏虹的前途实在令人担忧。
“怎么会!”韩彰被这个始料不及的答案激得跳了起来,然而下一个答案却让他跳得更高——
“她杀了鲁平。”
像常平这样的小地方,只要出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立刻就会传得人人皆知。更何况这次是闹出了人命,死的又是谁都不敢得罪的常平盐行的大掌柜,而杀人的偏偏只是个年方双十的女子。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离奇。这个平静的县城,一下子沸腾起来。
韩彰装摸作样地在街上闲逛,不太引人注意地走到告示牌边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像贼,走起路来都畏首畏尾的。这全拜白玉堂所赐,要不是那小子坚持要留下来看看对苏虹的判决,他们座晚就已离开常平了。毕竟这次不小心被卷入鲁平与苏虹的恩怨,被盐行的人找到他们可不是好玩的。
告示牌前站满了人,他费了好大劲才挤到最里面。
“这么快!”他低喃,望着眼前的两张告示——宣布苏虹投案的告示;通缉白玉堂的告示。
这下要离开常平比原先自己估计的还要困难。韩彰皱紧了眉。
那边,一队巡视的捕快向告示牌走过来。
不自觉地,双脚慢慢后退,向不远处的牌坊靠过去。“真是!我又不是贼!”韩彰在心里暗骂,他又没有被通缉,何苦要躲躲藏藏?
正当他醒悟之际,一件不明物体撞上了他的背脊。韩彰猛一回头,身后没人,倒是他的鼻子差点吻上牌坊的石柱——什么东西啊?他想不通。
一只手从背后冒出来,一把将他拉下来。
“喂!”韩彰刚想骂人,有没有搞错,这样吓人,万一把人吓死了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哽了回去。
眼前,是一张精致的女孩的面孔,有些苍白,带了些惊惶,但足以让韩彰发呆了。
“这位大哥,我要出城,帮帮忙!”女孩见韩彰自己,开口恳求,一脸的诚恳。
“啊?”韩彰有些为难,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经意地一回头,他看见一群家丁匆匆忙忙地向城外走去,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拜托,拜托嘛!”女孩轻轻扯动他的衣袖,直直地对上他的眼,满是哀求,仿佛是被宠坏的小女孩在向父兄撒娇,渴望得到满足。
被那双无邪的眼睛迷惑,韩彰觉得如果不帮忙,自己枉称侠义中人,毕竟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好吧,你先走。”
山间,苏虹父母的坟前。
山风没有留下苏虹的任何消息,此时的坟前只有一个女孩摆齐了供品,自言自语:“伯父伯母,记得我吗?我是珠儿,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看你们。今天是你们的祭日,你们放心,小虹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不会忘记的。”
她的神情很认真,仿佛真的相信躺在墓下的人能听到她的安慰一般。
韩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女孩,不由笑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天真的女孩,看年龄她也该二十了吧?却可爱得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喂,姑娘。”虽然他还想再多待一会,但老五的事更为重要。
“我叫路珠儿。”女孩回过头,对韩彰淡淡一笑。
“路珠儿,好名字!”韩彰跳到她身边,“要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已经耽搁了很久,老五该等急了。
“喂。”路珠儿叫住转身要走的韩彰,“好看吗?”
回过头,眼里就只有一个路珠儿——清秀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附上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嘴角边漾起一对酒窝,左边的发髻上插了朵刚摘的小小的不知名的白花,纤弱而惹人爱怜。韩彰呆住了——人间怎会有如此出色的精灵!
路珠儿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想法,“这些花都是我种的,漂不漂亮?”她问,眸中满是等待被夸奖的期待。
“漂??????漂亮。”韩彰傻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路珠儿又冲他一笑,小心地摘下一朵花来,“送给你。”她把花递到他面前。
“谢??????谢谢。”韩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唯一还能知觉的就是自己的确在控制不住地傻笑。
第一次, 第一次有女孩对他这样笑,有女孩送花给他,还是个这么漂亮而可爱的女孩。他真的快飞上天了。
“真驴!”在迷醉过后,稍稍恢复的理性在身体里这样骂,“到底准备傻笑多久!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啊!”
“我??????我还是走了。”一低头,也不等珠儿反应,韩彰转身迈步。
然而,他停了下来——曾在城内见过的家丁正朝着这边过来,看样子是从着珠儿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他拦住家丁的去路。
“小姐!”家丁一时摆脱不了韩彰的阻拦,只急得大叫。
“小姐?”韩彰一楞,有些茫然地放下了阻拦家丁的手。
珠儿自见到家丁出现,脸上灿烂的笑容便消散一空,笼上了一层阴霾,“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她的语气很不耐烦。
“小姐,你身体不好,老爷交代??????”领头的家丁苦苦相劝。
“你们不用说了。”珠儿一板脸,“我跟你们回去。”反正要办的事差不多办完了,唯一遗憾的是没见到小虹。
几乎和苏虹一样,珠儿的目光在她走过那棵曾留下名字的树上被牢牢钉住了。
“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她兴奋地大叫,“快!快!快点去找小虹小姐!”她连喊带叫地吩咐家丁!是她,是小虹!小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彰等到珠儿把家丁全都打发走后才找到开口的机会。
“她从来不肯把名字刻在我的旁边,她说怕仇家知道我们是朋友找上门来。”珠儿有些语无伦次,“她说等到有一天她报了仇,她就把名字??????刻上去??????”她的脸色倏地变了,苍白得仿佛一张薄宣,“她去报仇!她没有帮手!谁去帮她??????”
不安,担忧,焦急在心中疯狂滋长,将她拖入了一片绝望的黑暗,只有心还在不断呐喊:“谁去,去帮帮小虹!”
“珠儿!珠儿!”对珠儿的突然昏迷韩彰一点准备都没有,抱着珠儿,不知所措。
“小姐,你怎么了?”闻声而来的家丁一把推开韩彰,将珠儿护在怀里,“小姐,我们回家。”
坟旁,只留下一个一脸迷茫的韩彰,望着树上刻着的名字若有所思——
路珠儿,苏虹!
“老五,结果出来了。”打探了两天,终于有了结果,回到客栈的韩彰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倦意。是因为那个结果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如何?”
“秋后决!”
“当真死罪!”白玉堂不愿意相信,等了两天,盼了两天,竟然会是这个结果么?
“她当堂画押,还能有假!”韩彰的话语中也带着焦虑,“这下珠儿一定伤心死了。”很难想象,那个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哭泣的模样。不,应该说,他不敢想,不愿想。
“苏虹是个好人,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白玉堂双眉紧锁,眼前一晃而过的是那个冰冷女子的身影。
“砰!”拳头,承载着心的沉重,捶在桌上。

4

苏虹坐在大牢里,闭目养神,似乎这里不是阴冷的牢房而是京城头等客栈的上房一般。面对死亡,她一直都很淡定,自那一剑出手,她便已料到了结果。
大牢的过道中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苏虹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嘴角轻轻扬起,化尽了原本冰冷的神情,她露出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笑容——珠儿来了。
路珠儿自踏入大牢的那一刻起便不断寻找苏虹的身影,眼中满是急切与担忧。但是在见到那个温暖的笑容后,她的脸陈了下来,看着苏虹的眸中换上了几分嗔怪。
狱卒为她打开了牢门,她矮身进了牢房,却看也不看苏虹一眼,只不停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小孩子生气的时候,总喜欢拿脚下的地板出气。
“怎么,生气啦?”苏虹依然笑着,珠儿在她面前一直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珠儿撅起了嘴,小虹以前做什么事从来不瞒她,可是这一次,要不是她逼着乳娘说出小虹的下落,她就永远也见不到小虹了。
“你知道的,”苏虹仍只是笑,她早已习惯了包容珠儿的一切任性,“我要去报仇的。”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吗?”我们不是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一起的吗?“珠儿坐到苏虹身边,仍撅着嘴,”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你去报仇?“
“你不是怕见血吗?“苏虹握住了珠儿的手,”报仇就一定要见血的。“
见珠儿不做声,她继续道:“再说带着你,你不怕变成我的累赘啊?到时候报仇不成,反而两个人都被杀。我死没关系,可是我不能连累你啊。“她拍了拍珠儿的脸颊。
珠儿释然一笑,一切的不快都被抛于脑后,将头枕在苏虹肩上,一脸的满足。
“珠儿,我们是好姐妹吧。”苏虹将珠儿搂在怀里,如果可以她会用尽全力去保护珠儿,但现在这也只是“如果”而已。
“恩”珠儿平静地感受着苏虹的保护与宠溺,“反正都一样要死,能和你在一起真好。”她的声音很平静,面对死亡,她的眸中没有丝毫畏惧。
“你说什么!”苏虹猛地一震,吃惊地望着珠儿,她本能地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些她不愿接受但必须接受的事。
珠儿坐起身子,笑容已有些惨淡,“大夫说我活不过这个月了。”她望着苏虹,目光很淡定,笑容仍挂在嘴角,可泪却不知不觉地坠了下来。她不害怕死亡,但在这个世上她还有深深的牵挂——苏虹。
那天她无意听到乳娘和大夫的对话,知道自己命将不久,她便下定了决心,她要陪着小虹,不想再分开了。
苏虹完全怔住了,无力地靠在墙上,“珠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我出门学艺最担心的就是你的病??????没想到,它还是发生了??????我一直都在祈祷??????”她低喃的语气渐渐转趁呜咽。
一颗水珠打在手背上,滚烫滚烫。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忘记了流泪,忘记了悲伤;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眼泪,她的泪应该在十年前便随着爹娘的血一起干涸了;她一直以为??????
然而一切都只是以为罢了。睁开眼睛,现实仍那样转着。
“小虹,你怎么了?”珠儿看着泪流满面的苏虹,“你从来都不哭的啊。”她擦干了自己腮边的泪珠。
苏虹缩着身子,被冰封了十年的泪似决堤的水,无法阻挡。为了珠儿,为了爹娘,为了自己,她的痛苦究竟淹没了多少伤痛?
“你再哭下去,就不是我认识的小虹了。”珠儿摇了摇苏虹,她的神情很坚定,很淡然,她与苏虹之间必定要有一个人坚强起来,成为另一个人的支柱。小虹已护了她十年,现在换她来保护小虹。
“珠儿,你不该这么早死,不应该??????”苏虹抱住了珠儿,仿佛是抱住了珠儿的生命。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珠儿这么年轻便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她只要珠儿好好活着,活得快乐。
珠儿轻抚苏虹的长发,自袖中拿出一只白色的海螺,放在苏虹耳际。
一时,两个人都静了下来,思绪飘回了那段充满欢笑的日子。那时候,她们总是并肩坐在一起,听风穿过海螺的声音,想象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成片成片的盐田。
“这贝儿留给你。”珠儿将海螺放到苏虹手上,“不知道人死之后是不是原来的样子,如果不是,我们便认这贝儿,没认着之前,谁都不许先投胎。”她郑重其事,生死可以看淡,但她与小虹的情谊又岂是生死可以冲淡的。
“好。”苏虹又搂住了她。
牢房虽然阴冷,可两人的心中却是火热的,因为她们有彼此可以依靠。
客栈。
白玉堂已经翻了八十四下身,可是仍然睡不着。心头总像被什么堵着,压得整个世界都仿佛沉闷了。
“这天怎么这么闷哪!”他坐起来,打开手中的折扇猛扇。
“哼!”韩彰懒懒地赖在一张椅子上,他也闷得发慌,乐得白玉堂自动送上门供他解闷,“干天气个屁事!我看你啊,八成是在想牢里的姑娘吧。”
是在想苏虹么?白玉堂自己都不知道,他斜眼瞄了瞄韩彰,“那你呢?为什么睡不着?”
“还不是和你一样?在想鲁平的事。”天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鲁平作奸犯科却能够逍遥法外,苏虹虽然为报仇而杀人,却情有可原。”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帮她?”
“还是先解决鲁平的人杀伤陷空岛渔民的事吧。”韩彰好管闲事的性子绝不比白玉堂弱,可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
一句话刺得白玉堂精神猛地一振,“二哥,我们只要查出鲁平的罪证,说不定两件事可以一齐解决!”他一把抓起剑,夺门而出。
韩彰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出去。
这夜的常平盐行一阵大乱。一道人影笨拙地翻墙而入,没过多久,后院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来人啊”,“抓住他”之类的呼喝,几十支火把迅速集聚,将黑夜亮成了白昼。
阎正诚正在偏厅和一个师爷模样的老头交谈。自鲁平死后,他的装束都变了——一改以前账房先生般的打扮,一身白色的丝绸短打,镶着金色描花,外边罩着同样花色、质料的长衫,俨然一副盐行当家的气派。可他对着那老头说话的时候,态度却很恭谨,不,应该说是在顾忌些什么。
“杨先生请放心,大掌柜虽死,但只只要有我阎某人在,交易便照常进行。”
“好,”那个杨先生微微一笑,笑容让人难以琢磨,“有阎掌柜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明天就请入货吧,依旧按照老规矩办。”阎正诚也虚虚假假地笑,比杨先生的更难以琢磨。
“好,不过最近出了点事,赵大人嘱咐要万事小心。”杨先生对阎正诚的态度有些不满,那种虚假的笑容他见得还不够么?
以往看鲁平的笑,是有些虚假,但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可摸清鲁平的想法。
赵大人给他的笑很矜持,也很虚假,浮沉官场让人不得不戴上面具来面对别人,他能够理解赵大人的难处。
可是眼前的这个阎正诚,那笑容虚假得让他摸不到这盐行二当家的想法。商场上固然有尔虞我诈,可阎正诚的笑突然让他明白,原来江湖中的人有时也不得不戴上面具。
其实,杨先生心里很清楚,他给这些人的笑更矜持,更虚假,惟有让别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他才能与这些人周旋而游刃有余。
官场不易,江湖亦不易,同时处在官场与江湖岂非更为不易?
辛武匆匆走进偏厅,他走得如此匆忙只因为后院中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他没有注意到一条白色的身影在他到达偏厅之前一闪而过。
人在匆忙间总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什么!抓住白玉堂了!”辛武的一番耳语,让阎正诚神色一凛,“我们去看看。”向杨先生拱手告辞,他和辛武一同离开。
大厅中,几名盐枭押着一名矮小的汉子,很平凡的长相不知为什么让人想起老鼠。
“他不是白玉堂。”阎正诚见过白玉堂,那个白衣青年远比眼前的这只老鼠出色。
“我没说我是啊。”矮小汉子一脸无辜。
“可是他的扇子??????”盐枭们急忙申辩,天地良心,他们的确看到那人手中的折扇上有“白玉堂”的落款。
汉子又一笑,“你说这个啊?”他打开扇子,还特意将“白玉堂”三个字呈到众人面前,“扒来的。”他笑得龇牙咧嘴。
“那个被你扒走扇子的人呢?”阎正诚语气冰冷,只想撕烂汉子那张可恶的笑脸。
“大街上碰到的,我怎么知道?”汉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大老爷,没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吧?”
阎正诚一挥手,示意让他离去。这个人好象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痞。
“谢了。”汉子轻轻打开押着他的盐枭的手,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派两个人盯着他。”阎正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盐行外面的街道并未感染到院内的热闹,一如往常地沉浸在夜的静谧之中。晚上的湿气很重,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覆着一层潮湿。
矮小的汉子仍大摇大摆地走着,仿佛丝毫不知道身后有两双狼一般的眼眸紧紧定着他。
一条白影平地里掠起,踢昏了跟在汉子身后的两人,“二哥,搞定了。”白影落在汉子身前。
在这样的黑夜里,他的白衣如此显眼。白与黑本就是两种不能相溶的颜色,穿着白衣在夜间行动无疑很容易暴露自己。可是他并不在乎,只因为他是白玉堂。
那在盐行冒充他的汉子正是韩彰。
“老五,探听到什么没有?”韩彰和白玉堂素来默契,刚才他负责引开盐行众人的注意,白玉堂便趁机打探消息。
于是阎正诚和杨先生的秘密谈话不仅被第三人知道,很快第四人也就知道了。
“盐行和官府有勾结。”白玉堂此刻最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冰冷的女子,“不行,我要到牢里去看苏虹。”
“你疯了!”韩彰一把拉住他,真是的,他有没有正在被通缉的自觉啊!“我们先回客栈再作计较。”
牢房。
珠儿走了,牢房里又只剩下一个苏虹。珠儿来之前,她心如止水,平静地等待死亡;珠儿走后,她轻抚手中的海螺,思绪万千。
犹记得十年前跟在丧葬队伍后哭哭啼啼的珠儿;犹记得那个见到浑身是血的自己便吓得晕倒的珠儿;犹记得那个在寻找贝儿时无意救了自己的珠儿;犹记得那个与自己并肩而坐,一起向往着海的珠儿。
“以后长大了,等我报了仇,我们便一起去看海。”年幼的自己曾这样对珠儿承诺,那时侯根本不曾想过报仇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轻描淡写地,过家家似地说着,然后天真地计划着报仇以后的种种。
“好啊,说好了就不许耍赖。”珠儿一脸认真,伸出了手。
过往的点点滴滴,滴滴点点,落在心头,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苏虹望着海螺。
路家大宅。
自从得知小姐将不久于人世,整座宅子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小姐平日待人甚好,府中一大半下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这可爱的女孩竟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珠儿用过晚膳后直接回了房,她知道大家在她面前都强撑笑容,她知道大家都在为她担心,她知道大家都在尽力使她快乐。然而,她不想再看到了,那种心碎之后的笑容。
屋里好象有人,“谁?谁在那里?”她问,看着珠帘后那一道隐约的白影。
大着胆子走过去,她掀起珠帘,隐在帘后的俏丽人儿正对着她笑。
“是你!”珠儿雀跃不已,拉住了那人——苏虹。
“你怎么出来的?逃出来的?”她的问题想连珠炮一般,苏虹的出现使她原本已索然无味的生命又明亮起来。
苏虹拉着珠儿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去见见成片成片的盐田。”
“好啊!”珠儿一脸兴奋,可旋即又黯淡下来,“可是,不行啦。”
“为什么?”
“反正我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看不看有什么关系?”
“你担心你爹?”苏虹看穿了珠儿的心事。
珠儿点点头,小虹总能看透她的心思。
“你爹呢?”
“他出门两个多月了,在江淮一带。”
“我们可以顺道去看他。”苏虹不肯放弃,她一定要兑现诺言。
“可是江淮好远。”珠儿显得为难。
“你让人准备一辆马车。”苏虹早有计较。
珠儿的眸子里又现出了光彩。
黎明时分。黑暗还不曾退去。
盐行的仓库里,人们正忙碌地将刚到的货入仓,阎正诚站在二楼的回廊上,监督着一切,他觉得很满意,一切在他的掌握下更加井然有序。
“啊!”
突来的惊呼打破了原本和谐的秩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事?”阎正诚厉声喝问。
“一个??????一个人头!”发出惊呼的盐枭被吓得不轻。他真的看见了,就在楼梯旁堆放货物的地方,突然钻出一个人头。他简直吓傻了,谁知那人头居然还对他笑了一笑,他感到裤裆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
他也是在江湖上历练惯了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几时怕过什么人?只是,鬼和人不同,被鬼吓得尿裤子的也绝不止他一个。
阎正诚却要冷静得多,赶到楼梯旁一看,人头已不见了,地上却留下一个大洞。
“彻地鼠韩彰?”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一个盐包上,脸色倏然变了。
盐包,被人打开过——今天刚到的货!
韩彰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老五,这里不能在待了,快走!”
“二哥,到底什么事?”白玉堂一头雾水。
“别问了,先走再说!”不由分说,韩彰拖着白玉堂就走——无意间撞破了盐行的秘密,此地决不能在留!
常平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城门开放之后,做买卖的,路过的,借道的,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日间的繁华倒不输给一般的州府。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这是一辆很平常的马车,和平日大街上的马车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是一个头戴竹笠的白衣女子。竹笠上垂下的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却折不住那两到冰冷明澈的目光。
“停!”马车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被捕快拦了下来,“奉命盘查过往,我们要看一看马车。”
赶车的女子没有反应。
一名捕快绕到后面,猛地掀起车厢外面的布帘。
车厢里一个女孩正对着他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那名捕快一怔,呆呆地挥了挥手,示意让马车过去。整个人兀自沉醉在那个笑容中。
马车渐渐驶近城门,城门有人——柴心农。
柴心农自刚才便一直注意着马车,那个赶车的女子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与压迫感。
很熟悉的感觉!
马车越逼越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柴心农的瞳孔渐渐收缩——是她!只有她才能给他这种感觉!
第一次在鲁平的命案现场,看着她翩然离去,他本应该立刻追上去的,可是他没有,不,应该说是不能。当时脚仿佛被冰钉住,一分都不能移动。是她的气势,冰冷的气势将他震住了。
第二次在大牢里,她一脸冷然地面对阻止她越狱的捕快,“烦请转告县太爷,苏虹有要事待办,秋节之前必将返回大牢。”一如在鲁平的命案现场,一模一样的语气。
他没有阻止,只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远去,消失在视野里。仍然,与第一次一样,他说不出什么,也迈不开步子。还是她的气势,冰冷的气势将他震住了。
不!这次一定不能再发生那种事了!
“苏虹!”柴心农一声大喝,拔刀向赶车女子的头部撩去。他暗恨自己大意,他们盘查过往,只为了找苏虹。原以为被通缉之人要出城必定躲躲藏藏,谁也没料到她竟然大摇大摆地坐在车外当起了车夫。
白衣女子低头避过柴心农的刀,但头上的竹笠却被刀撩落,那张冰冷的俏脸不是苏虹是谁?
一见身份暴露,苏虹在马身上猛抽几鞭,那马拉着车飞一般窜了出去。
“苏虹!你别跑!”柴心农立刻追过去。
马车飞快地冲出城门,险些撞倒一个正欲进城的蓝衣人,顾不得蓝衣人惊愕的目光,苏虹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蓝衣人拦住了后面追上来的柴心农。
柴心农一心要追到苏虹,“衙门追捕逃犯,让开!”他想推开蓝衣人。
城内,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杂,很急,是两匹马直向城门冲来。
“小心!”蓝衣人将柴心农向后一拉,避开了马的冲撞。
“白玉堂!韩彰!”他看清马上的骑士,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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