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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

minifish

第二十四章   昔日今朝寂寂事

一○三

恭王的笑声中,夹杂着突如其来的两声惨叫,和李斯文苍老嘶哑的怒吼。
随着这恐怖的笑声,一直托撑着主人的李斯文已不在小哲王爷身边。
──他刚觉面前一黑,似是遮住了一道人影,接着就胸口大震,如遭雷击,转瞬之间,他的人,已飞跌出丈外,人未落地,口中已鲜血狂喷。
小哲王爷身边,已换了别人。
──宇文皓就在小哲王身边。他的一只手,就抚在小王爷的肩膀上。
他的脚下,是哲王府两名侍卫,胸骨尽碎,长长的惨叫声响起之后,便没有了声息。
血腥的气息,又一次弥漫在这耀眼得有些沉重的殿堂。眩然苍白的灯火一片中,已再也无法消融这浓烈的血色杀机。
皇帝纵然是倚靠在供案前,也顾不上天子之尊,惊怖抽噎得呕吐起来。
剑气刀光中,层层幔帐鬼魅般翻卷,李斯文全身僵硬,一时仿佛已凝固在地上。一股寒涩辛辣的胆汁,也冲到了喉咙间。
这瞬息间的波澜惊变,带给这狱之门仆人的,却是最可怕的噩梦,最坏的结果──小哲王爷已落入宇文皓的手中。
李斯文的脑子一阵晕眩。
──宇文皓的出手对象,本是那自己一向认作是容成的青年,怎么骤然变成了小哲王爷?

然后他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却原来,宇文皓方才那摧枯拉朽的凌空一击不中,竟然没有再次向容成出手,而是叠番催动龙虎抓,就势乘虚而入,直踏中宫,破散护卫在近前的自己与两名护卫,欺身到了小王爷面前,乘势挟持,再度逆转势力之均衡!
当一切都变得清晰的时候,冷汗已不绝地自李斯文那风霜满鬓的额头流下。
──还是低估了这恭王府年轻的对手。
这人如此才智武功,如此心思万变,已到了令自己竟无知觉的地步!
又一声带着苦涩血气的低沉怒吼,这瘸腿的老人挣扎着爬起就要猛扑上前,唯身子欲动,锥心的剧痛已闪电般袭来,一时连魂魄也要离窍而去,周身的肌肉,麻木得连几欲脱口而出的呻吟也控制不住。

这时,宇文皓便慢条斯理地冲他笑了一笑。
他的笑容依旧很温和很潇洒,可是他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好笑。
“伤在我的龙虎抓之下居然不死,狱之门的奴才果然是与众不同。”
“只是你不妨再动一动。”

他那精明善变的眼,故意不去看那玄女宫主。
正如那一袭白衣,静雅脱尘的玄女宫主,自踏进这殿堂,就从未看着他。
“我这手中劲道一发,你这敬若神明的小主子便心脉尽碎,不用等到翻香冷的毒性蔓延,就已要了他的命。”
小哲王的喉咙里咳咳作响,一只手挣扎着,似要抓住宇文皓的手,却怎么也也聚集不起任何力量,反倒牵起剧烈的喘息,一时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焦躁不安的灯火中,各种不同的呼吸间,宇文皓的声音变得很愉快。
“信不信,自然也由得你。”
这温和的话,却令李斯文动也不敢动。哀痛与怒火,慢慢充溢了他的胸膛,和着龙虎抓带来的震刺,化作浓黑的血,渗出他抽缩的嘴角。
现在他的眼,就看着持刀的青年,就看着玄女宫主。

青年沉静不语。
持刀的手依然稳如泰山,深深的眼眸却有了裂痕。
青色的裂痕。

破散纷飞的青衣碎痕依旧在刀光剑影荡漾的空气中。
零落如残瓣,孤寂如蝶衣,却开始很缓慢,很无力地飘落。
便如流浪已久的心,寻找命中注定的归途。
便如迷茫孤寂的灵魂,挣扎交缠羁绊的解脱。

而那玄女宫主,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既没有看着殿堂里的任何人,也没有对方才的激斗有任何表示。
就好像她已经知道,这该发生的一切,迟早会发生。
逝者如斯风的淡然。
唯有雪色的白衣飘飞着流云的飞逝消散,狰狞的青铜面具上跳动着灯火的扭曲异样。

恭王的笑声兀自在这灯火通明的殿堂回荡。他瞧着宇文皓的眼神中,却终有了一丝赞许。
然后他的笑声突寂,他的眼睛凌厉逼人:“你这一招,若想威胁玄女宫主,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宇文皓的脸色顿时一变,扣着小哲王爷的手指顿时一紧。
错在何处?

慢慢地,这木轮车上端坐的老人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话。
“只因她已经不是她!”

不是她是谁?
这天底下,又有谁胆敢冒充玄女宫主?

宇文皓不懂。
李斯文不懂。
皇帝不懂。
小哲王爷也不懂。

懂的人,却无言。

木轮车上的老人颌首不答。
苍劲的唇角渐渐生硬,眼神又恢复到这一代王者特有的浩悍刚劲。
只是此刻这苍老而犀利的目光,已从宇文皓身上,转到了自己手中的竹杖。
缺了半片的竹杖。
良久,看惯了铁甲寒兵的眼底,敛起一份若有所思的怅然若失。
“原来如此。”
“原来本王这一杖,也有人能拦挡得住。”
“竟然有人能挡得住。”
他的头没有抬起,可是每一人,都知道他说话的对象是谁。
心底涌起一声长叹。
“内息诡秘灵动,出招刚柔并重,却是接承了玄女宫飞天卷的武功,竟然能够运用周天,没有半分滞怠。”
接着,这端坐在木轮车中的老人,才抬起头。
竹杖轻点。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胆识,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本王,也难以相信,数月前那扎晃儿百里奔驰,待势偷袭,‘千里江南’之下从未留过活口,却偏偏就能由得你死里逃生。”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就好似来自地狱的霹雳,来自天际的炸雷。
青年的身子,竟然随之一晃。
清俊的脸,顿时变得如冰一样的透明,暗夜般的眼眸间,泛起一道炽热的光芒,
此刻的心情,如这荒原大漠上同样透明的风,纵如何抑制,也不羁得收敛不住。
他身后,清冽熟悉的声音却飘了起来。
就好像一直在那里回响着的自然。
“原来如此。”
同样的话语,蕴含着不同的深意。
“挡得下这一刀,原来就是‘孤舟一渡’。”

玄女宫主的声音如淡淡的月色清冷,却令这灯火眩目的殿堂,就如镜子一样清澄起来。
“原来你三年前患上的怪疾,一直百医不愈,却是因为修练这失传已久的‘孤舟一渡’。”

飘渺的白衣,依然沾染不上任何斑斑点点的血污戾气。
梦幻般的人,依然没有转过身子来。
唯有冰凉的青铜面具下,略微苍白的唇泛起不可琢磨的笑意。
明晰而讥讽的笑意。
“这失传已久的‘孤舟一渡’,传说能够将人内在的潜力元气,在短短的时间内提升到极限。如此看来,那日恭王策划狱之门偷袭之际,想必便是‘孤舟一渡’大功告成之时。”
木轮椅上端坐的恭王,隐约地微颌,道:“只能是玄女宫主,才能拥有这等剔透玲珑的心思。不错,本王若没有这‘孤舟一渡’,又怎敢窥觑九重流云天。”
竹杖拄在光滑如镜的地上,发出沉闷的轻响。这声响里,也染上微怅的叹息。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果然是既有前因,就有后果,一步出了差池,难免步步皆有差池。”
老人不可一世的眼神,斜瞟了一眼持刀的青年,声音中似是杂起一丝苦涩。
“若不是给你自‘千里江南’下死里逃生,那接下来的狱之门一战,本王早已获取飞天卷,这精明强悍的小哲王爷,也早已死在那场劫难之中,更轮不到他在今日坏我大事。”
玄女淡然道:“既有前因,有后果。或许就因为如此,你即使会‘千里江南’,也不敢贸然使用。”
恭王道:“不错。便是因那千里江南运用之际霸道无比,耗费内力巨大,一旦运用,若有纰漏,本王就再也无法修习飞天卷。”
玄女接着道:“或许更因为如此,你强行修练‘孤舟一渡’的结果,就是你这双腿的代价。”
恭王目光中精芒一现,顿显顾盼间的雄傲之气,冷然道:“若能面南称帝,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九重流云天男子生相,男子修习,原本就比女子迅捷很多,只是你天资聪明,若要应验那七休象的预言,赶在你之前练成流云天,本王怎能不做牺牲!”

黑发披散下来,如烟如幻。青铜面具微扬起来,冰冷清淡。
玄女宫主不再说话。
青铜的面具,足以遮掩去任何人类的表情,却遮掩不去对人心的痛楚。
这世上,有些人的心中,对有些事情也许永远都能算得很清楚,也许永远都算不清楚。
算得清楚那富贵荣华、权柄风光的代价,却算不清那雄图霸业、功成名就的诱惑。
能够抗拒这代价与诱惑的,天下本就没有几个人。

可是端坐在木轮车中的恭王,注视着她的人,渐渐的就又微笑出来。
笑出来金戈铁马的霸气,志得意满的踌躇。
纵是老奸巨猾如许者,也终於忍不住依然要说。
“我的代价,不过是我的双腿,你的代价,却是你自己。”


一○四

李斯文在旁一直忍耐不语,此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拖着残疾的一条腿,踯躅着向持刀的青年扑过去,双目尽赤,低沉地怒吼道:“容成!你到底是不是狱之门的奴才,如今小主子受人挟持,你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难道你也跟察珠丽一样,因为小主子那几下铁荆鞭,就要在这紧急关头,心存报复?”

青年坚毅的唇紧闭,正如他那傲岸宁正的脸也似是静静的冰冷。
浓重沉默的冰冷。
一瞬间,似是轻轻一挥手,李斯文向他猛扑的身子尚未挨近,就忽又飞跌回去,直摔倒在小哲王爷的脚下。
苍老干枯的身子撞到地上时,一阵剧烈抖动,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得小哲王爷那贵重的鹿皮靴,也是斑斑血迹。
小哲王爷的脸上,已有了一丝傲慢冰冷而奇特的表情,咬紧的牙关间,隔了许久才迸出一句话来。
“李斯文你这奴才,竟然会去求他,真没的丢尽了我狱之门的颜面!”

恭王慢悠悠地打断道:“怎么是心存报复,怎么是丢尽了颜面。”
微笑着,一字一字的,仿佛是生怕这狱之门的老仆和这受制于人的小哲王爷没有听清楚:“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现在怎敢离开玄女宫主一步?”
这句话里面恶毒的深意,令小哲王的身子骤然僵硬。
李斯文忍不住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就强咽下一口血。

恭王狡黠一笑,接着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堂堂的玄女宫主,已没有了任何武功?”
小哲王爷的脸顿时苍白如死灰。
“你……!你……!”嘎哑难听的声音中,黯青的唇痉挛起来。冷酷的眼眸间,有猩红滚烫的冰在燃烧。
宇文皓突然也大笑起来:“不错!原来以小哲王爷要挟玄女宫主,果然已经是没有半分用处。倘若她身怀绝世武功,那这小子为什么还拼命护着她?她如是身怀绝世武功,又已练到了第九重流云天,为什么不轻而易举制得住主人那竹杖的一击?”
这年轻的脸上那股得意,终於按捺不住:“我早就奇怪,她进得这秘密的殿堂,怎不见她动用玄鸟令,怎么不见她使出‘蝶双飞’?只怕是凭藉进得这殿堂的,非是她的‘罗衣遁’,而是这小子的‘罗衣遁’!”
没有回答。
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用不着任何回答?
玄女宫主依然没有看着他,青铜面具下的目光,没有丝毫改变,却凝望着远处,不再说话。
就似这危机重重的殿堂,刀光剑影的重围,已不在她的心上。
人仿佛就在天外。
心仿佛就在云端。

木轮车上端坐的恭王,竹杖轻巧地挑起一端,看着那被削去一段的杖首,凝重威严的面容,居然也似有一袭冷淡中的无奈。
“你竟然真的给了他。”
──这时,玄女的背影,才在灯火中不易觉察般地微微一漾。
看遍世间征战,谋划一切的王者,终於也不再看着她。
“往利长老的罗兰线讯中提及那容成在东京汴梁郊外的行宫遭受重创,绝无再活之理,如今他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适才交手过招之际,他身上更鼓动两道真气,其中就有玄女宫飞天卷的武功,看来你那九重流云天,似是已经渡给了他。”
老人筋骨错节的大手,抚摸这发黄发旧的竹杖,森严复杂的眼,又一次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果然还是他。”
“也怪不得还是他。”

竹杖握在手心,已微微发热。木轮车上的人,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光滑如水的地板,似是点拨出曾经荒芜的岁月,点拨出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当年罗毕一剑东来,在北校场七日内连败大夏豪杰,轻取第一英雄之号,后转投哲王府门下,只可惜他三年前英年早逝,自此夏国痛失英才,现在看来,果然也只有此人,才能与罗毕有一番高下之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苍劲目光,也望向了远处,一线消索怅然,在灯光笼罩的面容上浮现。
“原来还是他。”

持刀的青年依然不语。
就如这白衣胜雪的人依然并不回头。
只是,他的脸色现在仿佛苍白了许多。
难道是内息鼓荡散乱,收敛不住,引得筋脉急速跳动,还是心绪震荡,散乱不宁?
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也终於转移到了玄女宫主目光所及之处。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转移到了这目光所及之处。

殿堂尽头,玄女宫主注视着的,竟然是这隐映在层层纱帐流苏间的神龛。
青铜面具下,那注视着神龛的目光,似是有些恍惚。
似曾相识的恍惚。

层层幔帐飘散,将光线刺穿扭曲着,漾荡起光怪陆离的气息。
青年的心,骤然狂跳不息。
映入眼帘的,却是
触目惊心──
纵然是他,再如何镇静,也脸色大变,眼神竟然也跟着恍惚。

灯火辉煌间,幔帐飞舞中,谁又会想到,这神龛中供奉的,居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神龛里面,是很奇怪的神像。
既不是佛祖,也不是神仙,而是人。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栩栩如生的两人!
──男子闭目仰卧,双目紧闭,面容虽然刚猛精明,却似承受着什么痛苦。女子俯身而侍,双手扣握男子双腕玄关,正低头吻向男子之唇。
只是这女子脸上,正大光华,神态宁若,丝毫没有任何性欲之容。
仰卧之男子是谁?
俯身之女子是谁?

青年的身子突然定住。
这一幕好熟悉。
熟悉得,就似是今生今世的重逢。

看着这神龛,恭王粗旷的面颊也有一瞬的柔和。
“还是跟玄女宫祖师当年一模一样。”
又是一声淡淡的叹息。
“当年祖师以九重流云天渡化国主,如今你却以九重流云天渡化给了他。”
“果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七休象的预言,这罗毕的转世,居然应验到了他的身上。”

玄女宫主淡淡地道:“七休象的预言,本就是无法破解的。”
她的头微微偏过,似是根本已不再看这神龛里面的一切。
或许,一切已如水晶般透明,已不须任何端详。
清晰澄净得,就如这人心,已不须任何解释。
明白了那大夏国堂堂的中兴国主,为什么会在这里建立隐秘的殿堂,为什么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私祭。
明白了那历代的玄女宫主,权柄风光,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西夏全国,均无人可挡,却为什么从不涉足这一块禁地。
明白了为什么原来还是跟玄女宫祖师一模一样。
──唯一练成九重流云天的,就是祖师。只是练成之后,也就只使用了一次。
──自那年相救储君于难之后,就再也没有使出过九重流云天。
──七休象中,曾论九重流云天“白驹过隙,覆水难收”。

嗯。
原来如此……
好一个“白驹过隙,覆水难收”!

这一去不返的,曾经是谁的青春?
这随风而逝的,曾经是谁的思念?
这漂泊不定的,曾经是谁的深情?
桃花不解,流云不语的深情。
天际之端,怅然回首的凝眸。

恭王轻咳一声。
“想不到几代之后的你,也是一个多情的人。”
他的眼中突变深沉厉恁。
“只是,九重流云天已经使出,你却仍然活着。你又是如何能破解这七休象的预言?”
“本王绝对不信,这天下,竟然有人能够逆转七休象的无边法力、通神预言!”

玄女宫主淡淡地道:“也许察亘偷听来,又转告给你的预言,本就是错误的。”
恭王冷笑道:“七休象云九重流云天男子生相,我若听错,难道连哲王父子也听错了?三年前罗毕之死,难道也不是因为这句预言?而今,这预言所提到的任何条件均已满足,你却竟然还活着!”
玄女宫主不答。
她的那缕白发,在黑发间份外显眼,份外鲜艳,份外憔悴。

青年持刀的手,终於重新稳定下来。他的傲然身影,也终於又一次挺直。
这宁静的人,终於缓缓地看了过来。
深深的眼眸中,也渐渐迸发出一线罡烈的锋芒。
“就为了这几句七休象的预言,一己的野心霸业,和个人的权柄风光,就要不惜搭上无辜的人命,天下的安宁。以此为天下之治的借口,又怎能成天下仁君。”
恭王的脸色顿时一沉。
宇文皓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恭王府主持大计之人刚要说话,恭王的断喝已经响起。
“且慢!”
“阁下何人?阁下到底是玄女宫的容成,还是大宋国的带刀护卫?”


一○五

玄女道:“是容成怎样?”
恭王道:“他若是容成,不过是个狱之门的奴才,竟然敢对本王如此说话。见了本主被制,非但不顾忌奴才的身份,全力相救,更以下犯上,对本主与李斯文不敬。这每一条,都已是不容赦免的死罪。”
一丝狞笑突然展现:“只是此刻若是容成,不免上下两难。先不说他若要动手,以寡敌众,迟早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便是动手,他的主子落入我手,也就要了他主子的命。当然这狱之门奴才的命,本就不值钱,就只怕在等在外面的哲王面前,无人再替他解说。”
玄女道:“是展昭又便怎样?”
恭王冷冷地道:“他若是展昭,莫忘了小哲王的铁荆鞭刑和狱之门的百般凌辱,莫忘了这不是东京汴梁,而是大夏的王朝,他身为宋人,来到这夏国,不仅要行参见国君之礼,更要懂得晋见礼数,不能插手这夏国之内的争斗。否则以他大宋国四品带刀护卫官身,擅自进入这皇族秘祭的要地,本王要治他的罪,就是大宋国主也无法拦挡得了!”
斜眼瞧着青年苍白而清静的脸,缓缓地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青年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难道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玄女宫主清风淡月般的声音,自冰冷莫测的青铜面具下飘了出来:“你可是忘了,临行之际,那大宋皇帝所赐之物?”
淡淡地接着道:“也该是开启的时候了。”
青年一怔。
随即自怀中取出那封柔软的丝袋来。
没有落款,也没有任何皇封的丝袋。

伤痕累累的手,缓缓打开丝袋。
丝袋中有物。
这大宋皇帝御赐之物,却既不是圣旨,更不似密函。
只是一幅明黄色的绢绸。
边角上犹有丝线,仿佛是仓促间才从某幅织锦上截下来的。
丝绢上有字。
细小整齐,密密麻麻的字。
很多的字。
映入眼帘的那一霎,青年的身子竟然一震,就似这轻柔的薄绢,已有承载不了的生命的沉重。
目光逡巡间,青年的呼吸也似是停止,清俊的面容也凝重。
这小小的,薄薄的丝绢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灯光中的苍白渐渐黯淡下去,黑夜的火焰却燃烧起来。
青年的身子终於沉稳下来,一向稳健的手却颤抖起来。
深深的眼眸中,隐隐绽放出宁静的光芒。
灯火“啪”的一声爆起了火花。听上去,仿佛是寂寞的茧终於破裂,仿佛是透明轻渺的蝶翅,在如水的灯火绚丽间,脱茧而飞。
於是玄女宫主也发出一声低吟般的轻吁。
於是她那黑色的长发,在无声无息的空气中飘悬,狰狞的面具上蜿蜒起雾气一般的暮霭沉沉,衬得那青铜面具下的如水双瞳,晶莹剔透般明澈,晶莹剔透般迷茫。
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中,青年向前迈出一步。
脚步微有踉跄,似是举世的艰难。
这一步迈过去,那金碧辉煌的殿堂,也似悬起了令人窒息的压抑。
慢慢地转过身子,慢慢地面向西夏皇帝跪倒,青年的头,却突然抬了起来。
清朗而坚定的声音,低沉着回响着。
“大宋国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夏国皇帝陛下。”
“擅闯殿祭,还请陛下恕罪!”

恭王的面容,已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皇帝的面容,已说不出的失望。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这西夏的天子淡淡地道:“展护卫既然置身事外,不妨先退到殿外去。我堂堂大夏国君,如今落到如此境地,本与你无关。”
哪知青年缓缓地接着道:“谢陛下隆恩。只是展昭冒昧,此刻还想请陛下一道旨意。”
皇帝道:“什么旨意?”
青年道:“请陛下准允展昭以容成容璧之名,领恭王一战!”
皇帝神色一震,扶握案头的手,纵仍无力,却也不由收紧。虚弱的眼中,明亮了起来。不律的心,猛跳了起来。
“准奏。”

恭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宇文皓的眼瞳突然又一次收缩。
展昭站起身来,瞧着这木轮车上的老人,面容上的傲然平静,却没有任何改变。
“展昭已向恭王请此一战,与哲王府,玄女宫皆无干系,展昭身为大宋国四品带刀护卫,更不受玄女宫主与小哲王爷之令。恭王此刻如成大计,今日唯有以王者之尊,胜得展昭。”
玄女宫主似是谁也没有看,却悠然道:“他既然不是我夏国臣民,本宫又如何能命令得了他?”
恭王的胡须微微扎起,哼了一声,道:“你所领此战,既然不跟玄女宫和哲王府有关,那么又跟谁有关系?”
展昭一字一字地道:“自然是跟数月前宋使遇袭、倾队尽亡的干系!”
恭王道:“宋使与你一样,乃是遭遇不知名的马贼袭击,夏国举国皆知,如今唯有你一人大难不死,展护卫不自责保护不力,贪生怕死,如今却要诬陷本王,当真可笑!”
展昭的眼睛明亮如星,静静地道:“既然那时在大漠上袭击我的,与袭击宋使车队的,本是同一夥人,那么怎么又不是你!”
恭王微愕,握着竹杖的手,指节也不禁发白。接着纵声大笑,道:“哦,莫非是本王方才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展昭冷冷地道:“既然宋使与我虽不在一条路上,却遭遇同样的马贼袭击,详情众人皆不曾知晓,你若不是筹划之人,又怎么会知道,那日在洞窟外偷袭我的人,使用的是‘千里江南’?又怎么会知道,这场劫难,唯有我一人生还?”
恭王脸上肌肉一颤,轻点着竹杖,笑道:“阁下果然是聪明绝顶,原来早已想到这其中的奥妙。不错。玄女宫主法力无边,泽心普照,感应夏国黎民之心,倘若发起偷袭,自然要选择不是夏国之人,否则又怎不早就被保佑大夏国的玄女宫得悉?”

握刀的手青筋凸起,沉静的眼神已寒冷如锋。
那柄一笑而过的刀,此时发出一声低吟,畅然如眉轻扬,悄然如唇浅笑。
这冷静从容的人缓缓地接着道:“不错。如今我就凭这个,领与恭王阁下之战!”

恭王一怔,道:“凭借你的武功,来与本王一战?”
随即冷哼一声,“莫说你是奉了口谕,一个小小的四品带刀护卫,怎配与本王动手,即便是动手,你方才交手之际,那胜负之分,难道尚不自知?”
展昭缓缓道:“不是凭借武功,而是凭借阁下的这盘棋。”
恭王道:“哦?”

展昭淡淡地微笑起来。
随着这云淡风清的笑意,手中的刀,就绽放出一股犀利的飞扬。
灯光似忽然明亮了许多,刀锋上的光华也更加明亮。
所有的人,立刻觉出一股森严的剑气,直迫眉睫而来。

握刀的手更加稳定。
声音也更加凝重。
“不错,就是阁下的这盘棋。”
“果然是构思绝妙的好一局棋。”

恭王道:“你说。”
展昭续道:“若不在夏国境内偷袭血洗宋使车仗,又怎能挑起两国争端?若没有这两国纠纷,又怎能有让玄女宫主离京出使大宋的借口?”
“偷袭我与宋使仪仗,噩耗传来,当然可以藉此调走正在狱之门清修的玄女宫主与哲王爷火速回朝,令藏有飞天卷的狱之门内空不防,才为了假马贼的致命一击打开通路,力争抢在玄女宫主练成九重流云天之前,夺走飞天卷。”
“更何况,消息传到大宋,自然会引起大宋天子的垂询,更可以藉此调玄女宫主离开京城。乃至随后刺八王,伤容璧,种种陷害,借刀杀人,均是要在千里之外,除去你们谋朝篡位的心腹大患。”
“现在想来,这局棋双管齐下,果然是一条一箭双雕的绝妙好计!”
恭王纵声大笑,道:“好一个计较!能看出我这盘棋的人,自然当得与本王一战!既然如此,请出刀。”
展昭突然道:“且慢!”
恭王道:“如何?”
展昭已转过身来,静静地道:“除了容璧,尚有一位与那日大漠偷袭之战有关的故人,也会在此观看此战。”
“是谁?”
缓缓地自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碧玉飞鱼,将那丝绢缠绕相系,慢慢地挂在了颈中。
“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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