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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还朝——片段

minifish

清晨的街道静寂无人。

含晴起早了，闲来无事，在高楼眺望。
开封的早晨有一层淡淡的雾气。
回首间，莫道行人早，却有早行人。悦来客栈的老板，已经在马厩侍候马料了。见到含晴出现在高楼上，招呼道：“客官早。”
含晴颌首，道：“老板，一会儿帮我送一壶水上来。”
老板点头哈腰地应了，又道：“客官，你两天没有下楼了，不如我把早饭也给你送上去吧。”
“好吧，”含晴略一沉吟，“你就一块送上来。”
掌柜的应承着。

含晴懒慵慵地倚在栏杆前，复又往长街上眺望。
这时，长街尽头，一骑快马正匆匆往城里来。如此清早，竟有人出行，含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马上的骑客锦袍玉带，肋下长剑。剑眉朗目间，隐约的那一份从容自若，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英武倜傥。

含晴原见过白玉堂的风流潇洒，傲秀绝伦，却从未料到会在开封见到另一番清俊贵然。
她自诩处事不惊，心如止水，不知怎的，见了这马上的青年，心弦震动，隐隐然似乎有一见如故，似曾相识的感觉，目光竟然一时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骏马上的青年骑客沿着长街控缰而行，正经过这临街的高楼，漫不经心地抬头一望，目光所及，那高楼上的少年公子，面若傅粉，秀美异常，更有一双瞳瞳秋水，如翦翦灵心，却另有一丝倔强英气。

目光与含晴相接的这一刻，青年似被雷击，脸色骤变。猛然手一紧，那马竟然立时站住。
死死盯着含晴，那目光中竟然是如此强自控制却仍掩饰不住的深情，似乎是在辨认什么人。

今日的人面桃花，分明是心底珍藏的旧日容颜。

容颜依在，栩栩如画。

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

竟然在此刻见到你
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一时间，眼前浮现的是她的笑容，她的娇嫣，她的每一个凝望，她的每一道泪痕。
终於心痛如刀割，肠断如刀割。如今这一生，这一世，原以为见不到她了，却没料到，又在开封这样一个清晨相逢。

当真浮生似梦，我辈大笑而去，不知谁是梦中人。

刹那间的凝眸，穿越了楼上楼下的距离，久久难分。半晌，含晴才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个陌生人看，实在是不礼貌，禁不住干咳了一声，侧过脸去。

可是那骏马上的锦衣青年，却跳下马来，径直推开客栈的大门，走了进来。似是仍未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炯炯的目光，仍然目不转睛盯着含晴。

顿时感到无比娇羞，含晴浑身不自在起来，快步走过天桥。那青年原仍缓步相随，此刻终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躬身施礼，说道：“兄台请留步。在下展昭，有事向兄台请教。”

含晴身子微微一震。
原来他就是展昭。
她原想着义父咬牙切齿的椎心泣血，刻骨仇恨，以为他必定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爪牙，五大黑粗的恶汉，没想到却是如此一个清朗正气的英武人物。

“啊，原来是开封府的展护卫。”执扇一点，忍不住强作一笑来掩饰心中的纷乱迷惑。

“不敢。”楼下的青年又是一礼，“请恕展昭冒昧，还请兄台往下一步。”

正在侍候马匹的老板这时正一眼瞥见：“展护卫？”忙招呼着迎上前来，“展大人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哪？”

展昭一抬手止住了他，微笑道：“老板，我只是来与这位兄台说几句话就走。打扰了。”
随后向含晴一拱手，“兄台请借一步说话。”

含晴缓步走下楼来，一面暗中思索对策，一面道：“展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展昭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道：“请恕展昭冒昧，只因展某有一位故人，与兄台十分相像，只是男女有别。”

“噢？”含晴的神色好奇，但不是为什么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展大人，你说我与你的一位故人相像，她是个女的？”
随即正色道：“展大人，我与你初次见面，你不应与我开如此玩笑。再说，我明明是男儿郎，怎么会是个女的？你也太不尊重我了。”
转过身去，轻摇折扇，似是颇含嗔意。

“确实如此，展某并无恶意。”展昭见她一嗔一颦，神色动人，活脱脱便是心中那道容颜如画，忍不住倒退一步，拱手为礼，“还未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含晴沉吟，不知应不应该再说下去。
那阿敏是什么样的女子，令白玉堂终日以酒买醉，今日又令展昭紧问不舍？展昭与阿敏有是什么关系？

顽皮心忽起，狡黠一笑：“不告诉你！叫你猜不出我的底细。”
话锋一转，双眸已璀灿如星：“不过，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女子是谁。”

展昭忙问：“是谁？”

含晴眉目一凛，一双秋水注视这他全神贯注的面容，一字一字地道：“阿敏。”

如心澜波动，展昭如释重负，一丝微笑浮上了唇边：“果然。我没有看错，你真的知道阿敏。你们是兄妹？”

含晴摇头：“不是。”

“那，你们是姐弟？”

含晴仍然摇摇头：“也不是。”

展昭微微发急：“那你又怎么知道阿敏？”

含晴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瞧他那着急的模样，分明显示了阿敏在他心中的份量。
她忽然恨起自己这张脸：展昭看着她的脸，不是在看着含晴，而是看着阿敏。展昭现在发急，不是因为含晴，而是因为阿敏。

於是她又转过头，一字一字，仿佛是成心赌气般地道：“还是那句话：不告诉你！”

展昭刚刚叫了一声“兄台，你……”就听见楼上一个破锣般的大嗓门扯开叫道：“嘿……，嘿……，那，那个，什么，……公子……”

却是莫山虎连滚带爬般跑下楼来，大踏步拦在展昭面前。
见到如此风流俊雅的人物，心中顿时满不是滋味，吆喝着道：“公子，你怎么和陌生人说话？”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问展昭：“你是谁？”

含晴忍不住敲了他一扇子：“这是开封府的展护卫，皇上亲自封他为御猫的！”

展昭忙含逊施礼。

莫山虎一惊：“展昭？你就是展昭？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捉拿白玉堂，大清早跑我们这儿干什么呢？”

展昭微微一怔：“这位兄台认得白玉堂？”

莫山虎大嘴一撇：“我岂止认识他？你知道我是谁么？”这才连忙端起架子，也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摇了起来。

含晴忍不住扑哧一笑：“行了，行了，大哥，别再说了。”

“你叫我大哥？”莫山虎先是受宠若惊，接着不由得心花怒放，“你叫我大哥？”

立刻想到展昭就在面前。对方何等精明，马上转口，“对，对，我是他大哥──我跟你说，我不仅认识那只臭老鼠白玉堂，还和他交过两次手，每次我们交手呢，都是，……，都是，不分胜负……”

“好啦好啦，别再说啦！”含晴拉着他就往楼上走，生怕再给他信口开河，露出破绽。

展昭凝望着她的身影，分明就是阿敏那熟悉的倩影，心中依依间似有留恋。说道：“与兄台幸会，展昭感到十分荣幸，但盼后会有期。”

含晴不知为什么也停住脚步，缓缓转身。
极力掩饰成平平常常的话语中，分明是那依依不舍的深情。
他心中挂念的，是那个死去的女子，却不知有没有她这个犹在人世，长着同样眉目的人？
慢慢地说道：“小弟也有同感。与展大人真是相见恨晚。”

又向莫山虎道：“走吧。”
不回头径自上楼去了。

展昭站在原地的身影，却过了很久，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