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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空花

狐之影

耳边充斥着贝多芬的音乐,好象是命运吧,很慷慨激昂的调子。
喷水池里,几十道水柱随着乐章而起伏,在一刹那间筑起一道透明的墙,将她和对面的一切隔离开来。
她坐在敞开式公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本今天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书很陈旧,已经连书名都模糊了,泛黄的书页在风中轻颤,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其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借这本书。好奇?也许吧,当她在破旧的书架上看到它的时候,就是一种冲动让她忍不住想看看里面的故事。应该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吧,至少,至少,会和那书页有一样的年龄吧。
她轻轻打开书页——
这一天书里的世界也风和日丽。

北宋,仁宗年间,开封——
繁忙的都市,洋溢着祥和的气息。
现在想来,该正如清明上河图上所描绘的一般吧。
包拯坐在花厅里,慢慢品茶,享受着着难得的清闲。这么多年的操劳,他是有些累了,也许,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再过几天便要出使辽国,那时候却又要不得清闲了。
身边,有他最得力的两名助手,公孙策和展昭。
他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习惯了有他们在自己的身边,三个人可以一起承担很多事。他们帮他解决疑难,保护他的安全,他不知道有一天失去了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不会有这样一天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包拯暗暗对自己说。
“大人,柴郡主府里来人了。”门外的衙差进来禀报。
“有请。”
来的,是个年轻的蓝衣女子,她的蓝和展昭素来喜爱的蓝不同。
展昭喜欢海蓝,博大而深远,正如他的人一般,深不可测。在别人眼中他一直是包容的,仿佛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包下来,担起来。
而这个女孩不同,一身的冰蓝,让她看起来有些冷。她长得并不算非常漂亮,只是很清秀,在冰蓝的映衬下,就显出一股英气来。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那双眸子,不知是否错觉,总让人觉得,她的眸子都带了点冰的颜色,不,准确说来,仍是冰蓝,清澈得仿佛可以映射出一切的颜色。
展昭看着她,带了点笑意,他是认得她的——柴郡主的贴身侍卫,蓝蓝。
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和别的侍卫一起在院中连剑。那一次,他去郡主府上本是去找郡主的侍卫统领,可是,却意外地看到了蓝蓝。第一眼,他觉得蓝蓝身上有一种光芒,锐利而耀眼。他知道,蓝蓝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的侍卫。
不出他所料,蓝蓝在短短两年内成为柴郡主的第一侍卫。她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他还记得他和蓝蓝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那个女子的神情竟是冰也似的冷。因为,他插手了她的任务。他原是好心,看蓝蓝受了伤才出手制住了她的敌人,可是,随后他就感觉到了蓝蓝的眼神,冰蓝冰蓝的眼神。他于是明白,他有些多管闲事了。
暗中,对自己吐了吐舌头,好凶的小丫头,好要强的冰蓝女子!

“蓝蓝见过包大人,展大人,公孙先生。”不卑不亢的态度,恰倒好处的礼数,蓝蓝一下子引起了包拯和公孙策的兴趣——这个女孩有些与众不同。
“蓝蓝,有事吗?”展昭问。蓝蓝是不轻易离开柴郡主身边的。
“奉郡主之命,护送‘风玲珑’随大人去辽国。”依旧是没有热度的声音,清脆得仿佛隆冬的山涧。
“柴郡主终于肯让出‘风玲珑’?”包拯有些吃惊,他知道风玲珑得来不易,柴郡主爱若性命,辽主已向她要了好几次,她始终不肯割舍,这次……
“我们郡主是为了大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所以才忍痛割爱。”蓝蓝的神情里有一丝不屑,无论怎么割舍,都只是政治的牺牲品罢了。
“那么,”包拯微微苦笑一下,看来这一路上有得热闹了,这个女子绝不简单,“有劳姑娘了。”

三天以后,出使辽国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曲子进行到比较和缓的阶段了,水墙也略低了些,柔和了些,让开了些外边的世界。书页,翻到了第二章。她低头看着,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简直快被蓝蓝气疯了。他们简直巴不得快些到辽国,把那个丫头卖了才好。
“我看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一脸的倨傲!哼!”王朝远远地看着蓝蓝,撇了撇嘴,这些话,他可不敢当着蓝蓝的面说。那简直是在大人跟前找骂。
展大人好象很护着蓝蓝的样子啊,哎,展大人对别人总是那么温柔,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展大人能对人板起脸来。
那个女子啊,总是冷冷的,连大人都因为她是柴郡主府的人而对她礼待有嘉。是啊,想来她是没什么义务替开封府办事,可是,她凭什么这样目中无人!
“蓝蓝姑娘,我们要去前面探察,能否麻烦你保护一下大人和先生?”昨天他们出去探察前路的时候,随口这样说了一句。只有展大人在大人身边,他毕竟还是不太放心,展大人最近很累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更何况蓝蓝也是护卫,王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的责任只是看着‘风玲珑’。”蓝蓝的声音冰雪也似地冷,一口回绝,没有余地。就好象她的声音从来不曾有过温度,她的人也仿佛从来没有过温度。
“哼!”王朝暗地里白了她一眼,嗤之以鼻,他可不敢太大声,因为他看见了包拯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责备呢。
可是,可是,她凭什么那么冷,那么目中无人?刚才她拒绝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未看她。
将目光转想展大人,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些笑意,对了,他原是认识她的。想来知道她的脾气。
可是,他王朝不是展大人!

天,夜了,远处有灯光在隐约地闪着,闪着,那么不清晰,仿佛野地里的磷火。这一夜,他们在一处小城的驿馆里住了下来。
包拯是钦差,地方官自然不敢怠慢。一阵繁琐而让人心烦的礼节过后,展昭独自来到驿馆的后院。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已不是一年两年了,他还是不喜欢看见那样的笑脸,虚伪得让人几乎可以一眼看穿。
拜托,演技太差劲了吧。
所以,一旦得了空,他便退了席,顺便查看一下驿馆四周的环境和守卫情况。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大人的机会出现。
那是他的职责!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身后,响起一个的声音,很脆,也很冷。
“蓝蓝?”展昭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她居然到了自己身后?看来这几年她的武功长进不小。
“不是我的轻功好,而是你有什么心事吧。”蓝蓝走到他的前面,看着他,冰蓝的眸子仿佛照得出他的心事。
“没什么。”他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还是冰冷的声音,可展昭听得出声音里的隐藏的笑意。
低下眸子,看看蓝蓝,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慧黠的笑。
于是,他知道,她不是冰冷的,只是在别人面前不愿意放出热罢了。
她对陌生人一直很排斥,无论如何,她还只是个女孩,她需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你对王朝他们的态度有些冷淡啊。”他告诉她他看到的,“王朝他们这两天颇有些不快。”
“我知道。”她才懒得去管,“我的职责只在护好风玲珑,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
展昭看着她,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她仍然没有变啊……仍是那么要强,那么倔强……哎……他有些拿她没办法。



身边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有些扰乱了她原本沉浸在书中的思绪,抬头看看,才知道原来喷泉已平静了下来。连曲子都唱出了平和而浪漫的调子,不再似《命运》的那般激昂了。她揉了揉眼睛,低头,又沉了下去。

书的第三章很平淡,有些不着边际地描述着沿途的风景。蓝蓝还是照旧地让四校尉恨得牙痒痒,连包拯对她也暗暗皱起了眉。好象,大人一般都不太喜欢比较性格的小孩吧。只有展昭了,惟独他是知道的。
于是在这样一路的表面的平淡和暗涌的不协和中,他们进入了辽境。故事,在下一章匆匆展开,也许,又会匆匆收尾……

“这就是风玲珑?”
到了晋见的时候,蓝蓝奉上了风玲珑,她终于可以卸下担子了。回过头去看看展昭,他立在包拯身后,一身朝服的他看上去很精神,却又不失平时的随和。他总是能很好地配合包拯的气势,既不突出自己,也绝不会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他总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听见辽主问话,她才蓦然回过神来。
“不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风玲珑,传说风玲珑本是雌雄一对,若将之分开,则风吹过之时,雄的唱声低沉含糊,雌的唱声高转清亮,到一对玲珑会到一处,风过之时,唱声高低相间,
婉转鸣和,音乐和谐动听。”
“那便真是希奇之物了。”辽兴宗的眸中有着蓝蓝讨厌的贪婪的光。他也是个纵情声色的皇帝,可并没有因此而消磨了他们一族天然的野心和暴戾。
可是,展昭眼中的兴宗却不一样,他看到的是辽国国主的威严,和隐藏在迷恋声色的面具下的,狼的锐利。他的感觉素来很准。

蓝蓝很快便退了下去,后面便要进行的事宜涉及到两国邦交,政治、军事,这是她不该过问也不能过问的。所以,她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结果,她在外面足足等了四个时辰。这里是辽国,里面是她的国人,他们既是一同来的,她便一定要等他们一起走。
那一袭冰蓝一直伫立在辽国的狂风中,直到有一团火一般温暖的红色去到她身边。
“蓝蓝,你一直在这里?”展昭有些讶异,望着蓝蓝被风吹乱了的青丝,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片感激,掩去了原本的不安与烦恼。
“我们一起来的,便该一起走。”蓝蓝没有看他,转过身去,理了理自己的发,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留着开封府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难道,他们从前真的是看错了蓝蓝?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们不知道。
女人的心,岂非原本就是海底针?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捞到?

那天晚上,蓝蓝没在院子里看见展昭,她原以为他会在那里的,因为她发现他很喜欢在夜里抬头看星星,他看着星星的时候眼光总好象有些迷离,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呢?她不知道,那个人的眼神总是那么深,她看不透的。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他们都聚在包拯的屋子里,她没有进去打扰。蓝蓝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她只是一个柴郡主府里护送风玲珑的护卫,无权去知道国家的大事。可是,她仍然依稀听到了一些,因为屋子里的人显然情绪都有些激动。
“……看辽主的意思,好象……”这是公孙策的声音,哎,他永远都不会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总是没头没尾的。
“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我们要离开这里就很难了。”赵虎的声音很有特色,蓝蓝一听就知道。条件?难道,辽主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
“笨!要是答应了,我们还有走的必要?”好象是马汉吧,说话直来直去的,从不在人面前避讳什么。
“你们别吵,看大人怎么裁夺!”那是王朝的声音,颇有大哥的威严啊。
“就是,别我们自己先乱成一团啊。”咦?难得张龙也有这么理智的时候。
再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蓝蓝便听不清了。
始终,她都没有听到展昭说什么,他的意见呢?那是她最想听的,或许也是包拯最想听的吧?到底,辽主提了什么条件?蓝蓝决定明天在无人的时候找展昭问问。
女孩毕竟是女孩,再聪明的女孩,好奇心是不会小的。

可是,第二天,蓝蓝没有见到展昭,因为她被辽国的世子邀请了。
辽国的世子见她做什么?

一整天没有看见蓝蓝,展昭有些担心,找人来一问才知道是被辽国世子耶律浩找去了。耶律浩是兴宗的侄子,展昭只听过他的名头,据说也是少年风流的人物,他找蓝蓝做什么?莫不是,昨天晋见之时,蓝蓝被他瞧上了?
想想蓝蓝的性子,展昭的眉头锁紧了。
——千万,莫要出事才好。
“展大人,你看那里。”耳边,王朝轻轻地说。
他回过神来望了望驿馆的外面,有隐约的人影闪动。
——是监视他们的人吗?展昭的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辽主对他们还真是殷勤啊。
“展护卫,大人有要事相商。”公孙策从里面踏出来,对展昭招了招手。

辽主的宫殿雄浑而大气,虽不似宋朝宫殿的精雕细琢,却有着宋室宫殿所没有的剽悍。蓝蓝昨天来的时候对这里的印象是:简洁,粗犷,霸气。
此时的兴宗端坐在书房中,两旁侍立的都是他的心腹大臣,在他们面前,他的锐利和野心没有再隐瞒。
“丞相,你看包拯会不会答应朕的条件?”他看着自己最得力的臣子,耶律楚苍。
“回皇上,”耶律楚苍的脸上没有表情,“包拯愚忠宋室,我看要将他留下收归己用是难上加难的事。若要强行滞留,说不定便又要重演汉朝苏武牧羊的旧事。”
他已是一个老人了,但一双眸子毫不混沌,反而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清明。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包拯是人才,他手下的公孙策和展昭也堪称人中龙凤,这样的人才,绝不能放回南宋。”兴宗的眸子放着只有狼才有的贪婪和凶残的光芒。
“若他执意不从,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耶律楚苍的眼中带着欣赏,是的,他要的就是主子的这种凶狠。
“杀无赦!”三个字,一字一顿,从兴宗的牙缝里迸出来。
一切他得不到的,别人也绝不能得到!

蓝蓝回到驿馆的时候,夜幕中已依稀挂起了星子,刚一进门,展昭便迎了上来。
“蓝蓝,没事吧?”他怕她有事,到时候对柴郡主难以交代。
“恩,没事。”她低着头,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他发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没事,我先回房了,我累了。”蓝蓝没看他。
“蓝蓝。”他叫她,声音犹豫了一下,“你先休息一下,子时过后,到大人房中,有大事商量。”
蓝蓝低低地“恩”一声,进了屋子。
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今天白天在耶律浩府中的事。
——眼前的那个白净文弱的人竟然就是兴宗的侄子?她有些不可思议,原以为,辽国的世子该是个高大而孔武有力的人,没想到居然有了几分南朝人的文弱。
“殿下找蓝蓝前来有事吗?”她的眼中有着浓重的防备。
“南朝佳丽果然不凡啊。”耶律浩看着她笑了。
蓝蓝没有说话,盯着耶律浩,冰蓝冰蓝的眼神。
耶律浩敛起了笑意,“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绝无轻薄之意。今日邀姑娘前来,乃是为了一件雅事。”
“什么事?”在陌生人面前,蓝蓝千年不变的冰冷。
“邀姑娘共赏风玲珑的风鸣。”耶律浩击掌,下人捧上一对风玲珑,“我昨天在皇上处见到此物,觉得有趣便要了来。”他解释。
原来……原来……蓝蓝握住了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风玲珑!郡主最喜爱的风玲珑!居然就这么让兴宗随便地赏赐了别人!
耶律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姑娘可知道我为什么邀你共赏此佳音?”
“……”蓝蓝的表情漠然。
“传闻风玲珑只为有情之人演奏啊,小王昨日在朝廷上得见姑娘风姿倾心不已……”
“殿下严重了。”蓝蓝微微一欠身,“蓝蓝没有这个福分。”她拒绝,这样的王爷养尊处优,他不值得她去付出感情。
“你!”耶律浩有些恼怒,从来,他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我不愿意。”蓝蓝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决。
耶律浩也看着她,良久,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到时候若你还不答应,我绝不勉强。”他竟站起来,向她欠身赔礼,“只是,不知姑娘能否陪我听完这一曲风玲珑?”
她没有理由走了,她留了下来。

子时,蓝蓝才到了包拯房里,才知道昨天他们商量的事情,从昨天到现在,包拯做出了一个决定,可能很狼狈,却不得不做出的决定——逃亡!
逃出辽国,无论是否符合礼数,他们必须逃,因为,他们永远都是宋朝的人!
于是月色之中,几条略显仓皇的身影没入了茫茫黑暗……

四周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大,乐曲好象又改换了曲调,可是,她却充耳不闻,一心,只沉在那书里了。那样的夜,他们要逃出驿馆,要逃出中京。(注:辽国的中京是兴宗时候的国都。)

月,正高,蹒跚在云层中,吝啬地漏出微末的光来。
夜,正黑,漫无边际地,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它的势力。
“大人,再走一会,过了前面的矮坡,便有马匹代步了。”展昭扶着有些喘息的包拯。他必须坚持住!他展昭绝不会让大人倒下。
“马匹?”蓝蓝从旁边凑上来,“你什么时候弄到的?”
“今天,就在你被世子召见的时候。”展昭看了她一眼,带点笑意,他是个在任何情况下都懂得让自己笑一笑的人。
一个人还能笑,通常说明他心中还有希望,展昭不是个轻易绝望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
“你真厉害。”蓝蓝暗中对他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鲜少的顽皮表情,在这样的黑夜里,只有他看到了她的这个表情。
也许,她也只愿意让他看到。

矮丘并不难翻越,过了矮丘,展昭的人便不见了。再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后有八匹高大的契丹马。
他们都不知道他是怎样弄到手的,可是他们从来都相信他可以办到。
“大人,请上马。”展昭牵过一匹黑马,向包拯一欠身,他低着头,没让包拯看见他微锁的眉——让包拯骑马,他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好。”包拯没有丝毫犹豫,这样的时候,当然犹豫不得。
众人一一上马,展昭走在了最后面。
他的心中还有一件事,自方才逃出驿馆便一直压得他的心沉甸甸的,此刻在没有人看见他表情的时候,他才让沉重慢慢溢上眉头。
如果只有他们八人,也许可以尽快回到雁门关,可是……他们无法撇下那些仪仗队,也无法撇下那些护送他们的士兵。同样都是人命,他们不会自私地只顾忌自己,但这样一来,速度就……如果兴宗发兵来追……
夜沉沉,如他的心情。

“包拯跑了!”兴宗龙颜大怒,拍案而起,“昨天夜里负责在驿馆外巡视的是哪一队!”
“回皇上,是肖克成的第七队。”耶律楚苍看着脸色大变的兴宗,依然保持着他的冷静。
“杀!全部拉出去!杀无赦!”兴宗脸色铁青。
“皇上,下一步呢?”早已料到结果,耶律楚苍对这样的事似乎已见怪不怪了。兴宗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丞相有何高见?”兴宗并不是那种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
“我们该通传南朝,就说包拯一行人因窃取了辽国机密,逃遁回国,我们要追回。”耶律楚苍的眸子中有异样的光彩,“在南宋得到消息之前,我们可先派高手追杀包拯一行,只要消息一到,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追击了!”]
“好!”兴宗的脸色开始恢复正常,“包拯,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朕!”

二十个!整整二十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展昭环视着周围向他们包围过来的蒙面人。他的手搭到了剑上。
“大家靠拢,不要散开,王朝马汉,保护大人!不准离开大人一步!士兵到最外围,莫怕,一切有我在!”他的声音很威严,不容别人反对。
“需要我做什么?”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有着别人想不到的冷静,是蓝蓝的声音。
“你帮我。”
只有三个字,没有更多的话语。是的,他需要她帮忙。
她知道了,她帮他!


血红!血红!血红!
赫连笑只觉得连头顶上的碧空都已成了血红的,红得那样刺目,仿佛随时会滴下几滴令人骇然的粘稠。
他原本是极喜爱那颜色的,通常,他看见这血红的时候,他的任务便已完成了。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颜色竟是如此地令人颤栗。
他握剑的手止不住地有些发抖。
眼前的那个男人,高大而消瘦,但是,他的眸子却比他手中的剑还要亮。
他逆光站着,赫连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双眸子却是如此深刻地映在他的脑海中了,消抹不去。
那双眸子很深,很黑,他看不到里面,仿佛那里面是空的,空得没有生命。从看到那双眸子的那一刻,赫连笑就开始后悔接下这次的任务,他知道,面对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他没有丝毫胜算。

血染尘,尘如血。
王朝拔刀护在包拯身前,双眼紧紧盯着外围的战团,冷汗密密地不满了他的额头,直到大颗大颗地滑落。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他自己拼命的时候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可现在,他只是看着,只能看着,看着别人拼命!他不可以移动半步,因为展大人说的,他唯一的责任是护好大人,他相信展大人!展大人从不会令他失望的!所以,他呆在战团的最里层,牢牢地守着自己的岗位,握刀的手却越来越紧,肌肉因过分的用力而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些,他都不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两道影子,两道蓝色的影子。

宋三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枪,他的面前是辽国的高手,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士,最普通的那种。但是,他没有退!他不能退!他知道他若一退,整个队伍就都乱了,他一定要守住!不但是守住自己的岗位,也守住一个作为军人的尊严!更何况,他的身后有展大人!展大人一定能把他们带出去的!
面前的辽人蒙着面,宋三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嗜血的眼睛!如荒野的狼一般渴望着血,宋三于是回瞪他!绝对!绝对不可以心虚!
蓦然,那双嗜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是看见了渴望的东西的笑,然后,宋三的肩头一疼,血在那里大朵大朵地开着红色的花,绚烂的,生命的花。
宋三一呆,身前,已有一个蓝衣人挡着,冰蓝的蓝衣人,冰蓝的蓝蓝。

蓝蓝的动作很快,也很轻,手腕一翻,自袖中滑出了一把长剑。阳光一照,剑迎风而挺,泛着冰蓝色的光芒,直射对面那个辽人的眼睛!
这是蓝蓝的剑光,她的剑便叫做雪绒光!
辽人在一瞬间竟被那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蓝蓝没有丝毫地迟疑,雪绒光轻轻地吻上对手的脖子,血,似雪,洒遍了他周围的大地。
没有再看他一眼,如一片冰蓝的云,她飘向了战团的另一处。她的任务还很艰巨。

展昭的剑今天没有再留情,情况不容许他留情!剑似一条毒蛇缠上了敌人的生命,几乎是瞬间,他可以感受到敌人的窒息。但是,这样还不行,只这样靠着蓝蓝和他两个人撑下去不行!那些兵士远不是这些辽国高手的对手!他必须抢得时间。
他的身法似水,在战团间穿梭,轻灵而迅捷,随过处,是一片闪烁的,晃眼的剑光,还有,血的颜色。
可是,他的眼中有别人看不见的——疲惫,悲痛,甚至惊恐!
他在惊恐着生命的逝去,无论是辽人还是宋人,只要他们还没有回到雁门关内,这样的逝去就会不断上演。他无法阻止!
血花溅了他一头一脸,是敌人的血,他浑身一震,手中的剑却越发清亮。他陡然立住,立在风中,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敌人——还有十人!十个受了伤的人!
“你们还准备打下去?”剑光映得他的眼更亮,却映不出他的脸色。
没有回应,辽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一时有这两个蓝衣人在,他们无法完成任务。
“还要考虑?”蓝蓝也到了,她手中的雪绒光还在淌血,她吹了吹,血珠便自剑上滴落。她没有看敌人,只低头看着剑,在战场上,她是靠剑来说话的。
“先撤!”辽人中终于有人这样说。

“谢谢你,蓝蓝。”展昭没有看蓝蓝,可他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因为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开着血的花,那不是她的血,可花开在她的衣服上,似乎也在瞬间变得冰蓝冰蓝的。
“这是战争,不是你的错。”蓝蓝收起了剑,在和展昭擦肩而过的时候低低的说。
是!一切都因为战争。展昭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蓝蓝的话。
再看蓝蓝的时候,她已开始帮着公孙策查看伤员了,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也迈步走了过去。

太阳拖着它耀眼而毒辣的焰舌在空中慢慢地移动,她热得有些受不住了,便去了对面的KFC买了个甜筒。冰淇淋香华润口,她闭上眼睛想细细品味,脑海中却仍是书中的那一片腥风血雨。哎,好象在吃东西的时候不该想这个……
以最快速度吃完了冰淇淋,她坐在KFC里,继续未看完的故事,书页一页一页地翻着,却似乎总也翻不过他们的坎坷……

自从出逃以来,蓝蓝很少看见展昭的笑容,大多时候他总是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她眼里,他深得像海,永远那么冷静地面对着一切,不慌不乱,也给人一种安定。如果不是那种感觉撑着,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可以如现在一般的冷静。可是,他也将他的一切藏在了他的深沉后面,她无法看进他的眸子里。他为什么要这样隐藏自己?
公孙策正忙着照顾伤员,连着几天遭遇杀手追击,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放弃,也没有一个人掉队。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他抬眼望了望立在山谷最外面的蓝色身影,暗中叹了口气。那个人,太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展昭硬是把所有人从辽国人的追杀中解救出来,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不安的声音,“这样的奇迹还能维持多久?”无论如何,展护卫只是一个人,和他们一样的人。神创造奇迹也许可以毫不费劲,可是,人不一样,为了创造一个奇迹,他们要付出许多,要挑战未知,更甚至是命运!万一,万一,在他们到达雁门关之前展护卫倒下了,那么……公孙策不敢再想下去,替人包扎的手微微一颤,不小心触动了伤员的伤口,惹得那人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公孙策连忙收敛心神,可是眼角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扫向山谷的入口,那个蓝色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
四校尉坐在包拯周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风尘,眼中有掩不去的倦意。如果可以,他们想休息了,好好休息一下。先去泡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一觉,然后再去酒楼里喝一壶烫热了的酒。这样的日子……哎,目前是想不得了。现在能想的只有一件事——活着,一定要活着进入雁门关!
包拯端坐在一块山石上,无论到哪里,他永远都有一股威仪,仿佛是天地永远都烘托着他的气势。连日的奔波,风霜在他的黑脸上留下了痕迹,可他的眼还是清亮如昔。他心里很清楚这次的出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就是死,他也要回去!
偶尔看看那个挺立的背影,他的眸中有别人看不到的怜惜。也许,他拖累那个人太多了,虽然那个人从来不曾抱怨,也从来没有什么表示。这次呢?他又勉强他承担那么多的风雨,甚至是——生命!
展昭抱剑立在山谷的入口,连番血战之后,总算找到这样一个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的地方,他稍稍安心。这个山谷的入口处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他守在山谷的入口处,万一有辽国的杀手,他可以先挡着,好在山谷后面还有出口可以出去,先前他便察探过,从这个山谷出去,便离雁门关不远了。到时候,那个人也差不多该来了吧?
他忽然抬头看看天,天蓝得仿佛透明,几道碧痕划过,仿佛只要一不小心那天便会裂开似的。那个人,要快些来才好。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怕自己担不起来。
“展大人,喝点水吧。”身后,有人推了推他,蓝蓝。
“谢谢。”他接过了水带。
“我替你一会,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了。”难得蓝蓝这么关心人。
“不用了,”展昭望着远处,那里隐约地有沙尘的飞扬,“看来要有客人来了,你通知大家准备上路。”他剑眉一扬,嘴角浮现的是蓝蓝多日未见到的自信的笑容,他要让她放心。
“好。”没有再多问什么,蓝蓝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展昭叫住她,“过一会你护着大队人马先撤,我来引开那些杀手!”
蓝蓝猛地回头,看着展昭,带着强烈的不同意。
他的眼神坚决,她的也一样。
“我不会有事。”展昭像在承诺。
“我懂了。”蓝蓝知道了,他可以应付的,只要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她要切断他的顾虑,这是他最需要的。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展昭奇怪,他不是说过他会没事吗?
“把这个收好。”蓝蓝给了他一个小小香囊,“记住,就算是死了,你也要带在身上。”
“这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别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她有些霸道。
“好吧。”他望了望外面,不能再拖时间了,“你快带着他们走!”
蓝蓝不再说什么,大步走入山谷。
回过头再看看展昭,恰好与他回望的眼神撞个正着,两人都看见彼此眼中的嘱咐——珍重。

出了山谷,遥遥地好象便可望见雁门关一般,安全感在刹时间涌上来,众人陡然提高了精神。
“展大人呢?”张龙回过头去看看山谷,山谷内的小道弯弯曲曲,他知道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是,他怎么能不回头?“展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也许,他不会从这里出来。”蓝蓝的语气平静,一面,准备带着队伍继续向雁门关前进。
“你说什么?”四校尉一下子围上来,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展大人!如果早知道展大人独自一人把敌人引开,他们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帮他!
“我说他可能走别的路。”蓝蓝被他们围着,可是毫不在意。
“蓝蓝姑娘可否告之展护卫走了哪一条路线?我们也好去接应。”包拯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了,他们绝不能把展昭一个人留在这里!
开封七子,素来是共同进退的!
“包大人,蓝蓝不知。”声音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温度,不卑不亢,可是,撩拨着包拯的怒火!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这是什么时候!
“张龙!你去哪里!”冷不防地,张龙向山谷中跑去,他一定要回去帮展大人!他绝对不让他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困难!他们是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眼前蓝影一闪,一袭冰蓝挡在他的身前,“你要去哪里?”
“让开!”张龙不去理会她,仍要望前冲。
“站住!”蓝蓝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张龙竟不能再动弹半分。
“放开我!”他死命地挣扎,“我要去帮展大人!”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蓝蓝冷冷地看着张龙,“想拖累他送命就尽管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看着蓝蓝,又转头看看张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龙却好象被那一巴掌打醒了,怔怔地立在原地。蓝蓝的话,他明白了,是的,他从前不是没有想到过,一遇到危险情况,他们便成了展大人的负担。也许,他们不在,他才能够完全发挥出他的实力吧。
不再说什么,他转身向雁门关的方向走去。
“张龙……”赵虎楞楞地想问他为什么听了蓝蓝的话,却被王朝拦了下来,“别说了,走吧。”
他们全都明白了,只要他们能平安到达雁门关,展大人便也有了活下来的希望。
一队人整齐地,迅速地向着雁门关出发。

展昭仗剑而立,面前,一字排开的是十二名辽国的高手。和第一次遭遇的二十人不同,他们后来遇到的人越来越强,这十二人,已是辽主派出的第四批杀手了。
风,在他们之间窒息,展昭的以剑拄地,一双眼中说不出的平静。
此刻,蓝蓝应该已带着大队接近雁门关了吧?
嘴角轻轻扬起,面对着十二个高手,他露出了笑容,安心而自信。
十二个辽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在这样的境地中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通常,他们看见的是对手的恐惧,惊惶甚至畏缩,这使他们有一时的快感。然而,今天的这个人不一样,他竟然看着他们如此坦然地笑,无惧无畏,甚至,他们觉得那目光中带着轻蔑。在那个人的面前,他们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他们原来觉得自己是参天大树,但那个人是山,树在高,在山上也都显得渺小起来。
“包拯呢?”一名辽人用生硬的汉语问。
没有回应,只是那个淡淡的,可是让他们恼火的笑容。
“说不说!”辽人逼近了。
“除非我死!”淡淡的话语,却坚定无比,展昭握住了剑柄。
辽人不再多话,心有灵犀似的,一齐对展昭发招了。
三口单刀,九柄长剑,化作漫天的银光,向展昭罩了下来。
展昭只有一个人,一柄剑!他如何破去这十二人的阵法?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谷中陡然地略起一道精光,仿佛自平地里起了一个霹雳,直裂向青冥长空。
天,裂开了,阵,裂开了。
刀断了,剑毁了,人呢?
辽人们踣跌于地,挣扎不起,眼中满是惊骇——那是什么样的剑法!居然只用了一剑就破去了他们所有的招式!他们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剑!
他们不知道,最高明的剑没有剑法,只有剑意!
“那个人呢?”突然,有人这么问。
“在那里!”另一个人指着向东南放迅速消失的蓝色身影。
“放出信号,让后面一队赶快追过去!”
“山路里面呢?他会不会是要故意引开我们?”
“去看看。”
没有山路了,他们面前只有堆叠的大石,里面没有路。刚才那一剑,裂了天,也裂了山。
“我们现在怎么办?”
“绕道,他们一定是往雁门关的地方去了。少了那个男的,剩下的我们都好应付。”

队伍还在朝前面走着,蓝蓝自展昭离队之后俨然成了队伍的指挥。他们跟着她的每一个指示走,再没有人反抗,因为他们都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为了活命,他们,一群男人,放弃了往日在女子面前的骄傲,听从了蓝蓝的命令。
“包大人!你们还好吧?”冷不防地,一个声音从路旁的树上飘过来。
“谁!”蓝蓝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是我。”一个白衣男子飘身而下,一脸的笑意,“好凶的小丫头。”
“白少侠!”开封府众人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他们认得他——白玉堂!
“大人,我们两天前接到飞鸽传书,便日夜不停的赶来了。”白玉堂像包拯见礼,“八王爷带了军队在雁门关内接应,特命白某先过来帮忙。”
“有劳白少侠了。”包拯的笑容中有一丝忧虑,他们现在固然安全了,那么,另一个人呢?
“猫儿呢?”白玉堂目光一扫,队伍中没有他熟悉的身影,他的笑容不见了。如果那个人出事,那么,他……死猫!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原来你就是白玉堂!”冰蓝的声音,仍是不带温度,那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神丰俊朗的男子。
“没错。”他也在打量这个冰蓝女子,真不晓得猫儿从哪里招惹回来的,感觉很难缠啊。
“好,那么就有劳你护送包大人他们进入雁门关。”蓝蓝转身要走。
“你呢?”白玉堂拦住她。
“我去找展昭。”
“不,我去。”找那只猫儿,他白老鼠岂会落于人后?
“你送他们回去,展昭对你比对我更放心,由你护送,他绝不会有后顾之忧。更何况——”她直视白玉堂的眼睛,“只有我有办法能找到展昭。你可以吗?”
“你!”白玉堂一时语塞,他不可以,他没有一点头绪。一怔之间,蓝蓝已走了。
“猫儿啊猫儿,我真的服了你了,这么个女子……哎……”他望着蓝蓝远去,不由地叹了口气。是一朵长满了刺的冰蓝色的花啊。





小说的下一章很冗长,有些乏味,大半的篇幅在说着白玉堂顺利护送包拯一行进入雁门关,见到八贤王,交代前因后果的事。还有八贤王告诉他们朝廷已收到辽国国书,说包拯一行窃取辽国机密的变故。哎,人老了,话便多了起来。便当她觉得最不耐烦的时候,笔锋却又转到了蓝蓝身上。

蓝蓝再找到展昭的时候是三天之后。在水边,远远地,她看见一群人在围攻他。自上游而下的水中漂着一缕淡淡的红色,比少女的胭脂还要淡的——血红。蓝蓝的脸色变了。
展昭的剑式犹如清风徐来,疏疏淡淡,不急不密,可却像一张网,将所有人都网在了里面。那些辽国杀手这才知道,原来剑可以这么多变。原先,他们以为展昭的剑轻灵,可是后来,他们看到的是极其霸道凌厉的一剑,然后,他们以为展昭的剑走的是刚猛一路,没想到,今天遇上他的剑却又如此飘忽轻浅,仿佛他不是在与他们生死相搏,而是在书写画卷一般。写意而除尘,是他的剑!
在他们看来,那清风徐来的剑式却有着速度的及至,他们怕,怕跟不上他的速度。也许,他的剑已超越了速度,让人无从招架。
展昭却不如他们想象得那么轻松,已斗了许久,他的剑始终破不了辽国人的阵势,再这样下去对他是很不利的。始终,他只是一个人。
“破!”谁都没有料到,谁都没有防备,就这样一柄冰蓝的剑斜斜地刺过来,一下打乱了辽国人的秩序,阵乱了。因为他们一定要避开这一剑,犀利的冰蓝的剑。
“是你!”有了强援,展昭陡然振奋了精神。
“是我!我来帮你!”
是的,她来帮他,就如那一次他要她帮忙。所以,她便来了。
有了蓝蓝帮忙,那些辽国人还有别的选择么?

“你怎么来了?”在敌人败走之后,展昭看着蓝蓝,目光中有些责备,她不该在这里,她应该在雁门关内,准备随大队返回开封。
“我说过,我们是一起来的,一定要一起回去。”蓝蓝看着自己的剑,冰蓝色的剑,但是在她的手中,有了温度,温温的,好象体温的热度,一点都不冷。
展昭看着她,竟有一时的语塞,心中涌起一阵温暖。这个冰蓝的女子一点都不冷,真的,不冷。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一点他很好奇。
“想知道?”她眯着眼看着他笑,眸中有他不曾见过的逗弄的神情。
居然敢逗弄他?他实在觉得有趣,笑意不自觉地从眼角泛滥到了唇边。
平时很少看见他这样笑,他的笑总是那么温和,很深,让人看不见他笑容后面隐藏着的苦涩。可是,他没见过他笑得那么透明,还带点调皮,如一池清澈得可以见底的湖水。
他这样的笑,使她有片刻的恍惚。
“记得我给你的香囊?”回过神来,她问他,偏着头。
“和这个有关吗?”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很小的香囊啊。
“这是郡主府的跟踪之物。”她说,满意地看着他意外的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个香囊经过特殊药水的浸泡,有一种人闻不出来的特殊味道,可是葵鼠一旦经过训练就能沿着这个味道沿途找到目标。”
“葵鼠?!”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他英明一世,居然被一只老鼠发现了踪迹。实在是……哎,没面子啊。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白老鼠知道!

夜,降下深色的帷幕,将一切的生灵都移上了黑色的舞台。
仍然,有着各自的角色,精灵们开始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出着它们的人生。
展昭躺在篝火旁,已沉沉睡去。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连日来的厮杀,他独自一个人撑过来了。如今,蓝蓝来了,来帮他,他们要一起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是如此的平静。是许久没有过的舒服的感觉。
蓝兰看着他,心绪却久不得宁静。
平时,看不见展昭这样的表情——有些苍白却很安心的睡颜,但他的眉仍紧锁着。为什么,是还有什么放不下么?
也许吧,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处在江湖与官府的夹缝中,有多少人看到他的尴尬与为难?
仗剑江湖求的不就是能够保护一些人么?而他所做的不也是为了保护弱小么?同样的目的,只是方法不同,为什么没人理解呢?
虽然他对别人的误会常一笑置之,其实他还是在乎的吧?否则他的笑容中不会有那一丝苦涩。
还有开封府的百姓,他们将他视为救星,视为依靠,他也放不下他们吧?一直以来,为了他们,他甘愿放弃自由,甚至放弃那一份江湖人独有的潇洒,只要看到他们的笑,一切对他而言就都值得了。纵然他放下了江湖,放下了官府,他还是无法放下他们的。
那一刻,蓝兰看着展昭,他年轻而生气的皮肤下,疲倦是如此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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