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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

minifish

尾声

时光流逝如水，悠悠又是数百年。
这数百年中，花开过，花落过，谈笑弹指间，沧海也桑田。

“嗤”的一声轻响，打破了这黑暗洞穴里面的古老空寂，燃起的光亮，映照出两张年轻稚气，灿烂动人的脸。
火光，很快就照亮了这古老洞窟的墙壁，照亮了那上面千姿百态流动飞舞的身影，也照亮了凝视着这旋律身影的两张年轻的脸，和见到眼前这一切的瞬间震撼。

一路行过来，屏住的是呼吸，久久的是无言，看不尽的是这百年的轮回，几世的苍凉，历历的彷徨。

终於，跳动的火光下，一个清婉的声音，慢慢地，却又低声地说道：“想不到就在离这十里铺不远的地方，居然也别有天地。还多亏了山洞口外的老匠人，不然，谁又能想象得到，在这荒漠边际、普通小镇外的山中，竟然隐藏着这许多的美丽秘密。”

另一个声音道：“嘻嘻，要不是小姐听那老匠人的曲子唱得好，言谈得投机，他也不会告诉小姐这附近的洞窟呢。”

先一人轻轻地“嘘”了一声，道：“你听，他还在外面敲打石头。看来，果真如他所说，还有人要在这里另开新的洞窟。也许多年以后，会有另外的你我，也如咱们今天一样，站在这里，看这洞窟里面的一幅幅画卷。”

小婢吃吃地笑出声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也把小姐的模样，画成这里的飞天呢。”

她说到这里，俏丽的面容突然僵硬，一双灵活的眼睛，也仿佛是被固定。死死地，盯着远处一块画壁，结结巴巴地道：“小姐，小姐，你，你看那里──”

顺着那微微抖动的手指看去，少女也是一怔。那边的洞壁上，画的飞天，好像跟别的地方不同。
──那上面婉转飞舞的飞天，竟然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而背景中，那间或在云雾中闪现的魔女，青铜面具下，那双悲凉的眼，也好像有说不出的熟悉。

一时间，两个人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里面的沉寂。
又是一根火把，在洞窟中燃起。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回响。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不禁回过头来，黯淡跳荡的火光下，出现的，是一张英俊沉静的面容。不知为什么，看到这面容，清静如水的心里，却突然充满了陌生与亲切的矛盾。

小婢的嘴撅起来：“你到底是谁，又凭什么来这里？没的惊吓了我家小姐！”

少年微笑起来，道：“姑娘教训得对。在下是这附近的画工，既然是洞中陌路相逢，小可尚未通名，即便发问，真是失礼了。”
施了一礼，沉声道：“在下罗毕，冒昧打扰，还请小姐恕罪──”

少女那如水双瞳中流动着异样的神采，脸上，不知是否是因为火光的照耀，已染了一层红晕。
淡淡地说道：“这名字还普通，我也曾经在哪里听说过。”
转过头去，看也不看罗毕一眼，低声说：“其实，我的名字也很普通，就叫玄儿──”

少年含笑，道：“嗯，玄儿，这个名字不平常啊。”

小婢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似是奇怪，为什么小姐会第一次就将自己的闺名，告诉一个陌生人。
她忍不住又道：“这里的壁画是你画的？”

罗毕微笑道：“不错。”

小婢道：“你这壁上的画图中，怎么会有我家小姐的面貌？”

罗毕微似是诧异，这才仔细打量了对面两人，道：“原是以前做梦梦到，实在不知道竟会是如此。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少女的头微垂：“我怎么会见怪。”

於是罗毕就微笑起来。
他的微笑，就好像阳光，令这沉寂的洞窟，也变得明亮，令这冰冷的黑暗，也变得温暖，令这古老的尘世，也变得年轻。
“既然初到是客，可否容罗毕权且向两位做一个向导？”

小婢的快嘴刚刚张开：“小姐你──”，一个温柔的声音已响起：“那就有劳罗公子了。”

少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高举起手臂，令那飞扬的火把，将洞壁上的每一个笑颜，每一处妩媚，全都照亮。

一行人，就在这满天满壁的飞天中行走着，在这几生几世的轮回中穿行着。

洞窟里，他们身后，火光一道一道地黯淡，飞天一道一道地舞蹈，尘缘一道一道地聚散。
洞窟外，是无边无际的斜阳。

流云漫天中，鬓如霜，面沧桑。扦子一锤一锤有节奏地砸在沙土中，发出钝窒的声响。一缕苍凉的歌声，自那悠然劳作的老匠人口中传出。
沙哑低沉而微微走调的曲调，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飘得远了。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霎时间，
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
斜阳满地铺，
回首生烟雾，
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全文完──

二○○三年八月二十八日第一稿
二○○三年十月九日第一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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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飞天──后记

[注一] 谨以此文，献给薇儿和缨儿，纪念一段无怨无悔，刻骨铭心的爱情。人生路上，爱有千千万万面孔。

[注二] 象昭这样的侠者

在<飞天>里面，试图尝试不同的侧重点：这里不是要写机智的展昭，而是铁骨柔肠的展昭。不重点写展昭自己，而是通过他周围的人来写他。

一直觉得<雨霖铃>里面的展昭太过理性了，太十全十美了。展昭毕竟也是人，有伤心，有真爱，有逃避，有哀痛，也有冲天一怒，因此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感情的文。其实，焦恩俊在<包公出巡>和<七侠五义>里面刻划的，最符合我心目中展昭应有的感情世界(此处特指他的演技对于人物的处理，与编剧等无关)。可惜在<出巡>中，除了配音以外，小鱼对展昭这份爱情的对象不满的成分居多，所以就在此想写一篇真正的昭昭与爱上他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实际上，在我心中，丁月华对昭昭的刻骨铭心，毕竟强过白玉千万倍。

<飞天>文中大家曾经反应激烈的一段情节，灵感来自马洛里爵士所著古典作品<亚瑟王之死>。其中一段讲述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与桂内维尔王后相爱。但后又因为王后嫉妒见疑，导致两人感情一度破裂，兰斯洛特受到极端的刺激而出走，漫无目的地游荡，曾经衣衫褴褛，状同疯人。并且曾经因为极度疲劳，闯进了一位出游的贵妇的营帐。适逢贵妇的丈夫归来，以此与兰斯洛特决斗，却被其轻而易举地制服。后来乘兰斯洛特昏睡之际，才以铁铐锁其手足，囚禁他于古堡内。可是随即夫妇二人即遭受危险，这时，兰斯洛特见两人危急，遂挣脱铁铐，上前相助解困，手足也因此而被铁铐磨得鲜血淋淋。这里兰斯洛特不愧是真正的骑士，即使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仍然保持他那高贵的侠义心胸。

兰斯洛特后为贵女伊琳所爱，在她的照顾下慢慢恢复了记忆(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更痛苦呢？)，回到了亚瑟王庭。小说最后写兰斯洛特与伊琳住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因为心中的至爱而离开了她。

小鱼自己爱极了有关亚瑟王的传奇故事。在亚瑟王的所有骑士中，又最爱兰斯洛特。除了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的儒雅风流，用情至深专一，武功高绝(是亚瑟王朝最出色的骑士)，与展昭都是极象的。当然，跟我家昭昭一样，兰斯洛特又是帅得不行的那种，在传说中但凡是美女，没有不被他打动的。更重要的是，他的侠义心，即使是在被人误解，和毫无自我意识时候，仍能照耀，在小鱼儿的心中，简直就是英国版的昭昭。

写到这里，顺便说一声，如同展昭的电视剧电影一样，英美都不停地拍摄有关故事。最近的是电视电影<The Mists of Avalon>，其中由Michael Vartan扮演兰斯洛特，而我最喜欢的一版，则是Robert Bression的法国影片<Lancelot of the Lake>。更有趣的是，英美有关亚瑟王的同人小说也是数不胜数，这有点象磨剑里面的猫迷制造了，只不过他们可以出书卖钱的。

[注三] 象我这样的朋友

<飞天>与<雨>不同，尝试的是群景写法，人物众多分散，其实小鱼本意要写的，却是关於展昭的朋友。诚然，众多同人文章中，展昭与五鼠，尤其是白玉堂的兄弟友情向来为很多人津津乐道，只是小鱼心中，总以为爱他敬他的朋友，应该远远不止这几个人。而展昭的朋友，也许个性上各有千秋，各有缺点，却可能比五鼠更出彩，更独立。不为其他，只因为展昭值得交到如此肝胆相照的朋友。看了花长老的<暗夜之眸>，所受影响很大，於是决定在<飞天>里面写他的朋友，便是这里的容璧。容璧本是普通的画师，虽然有些懦弱，也没有什么武功，却为了一个承诺，最终舍生取义，这样的平凡英雄，其实应该与昭交相辉映的。昭的另外一个朋友，该算是玄女吧。这也是一个重义大气的女子，与昭相见不久，却能明白昭的心情。

[注四] 象你这样的爱人

一直想知道，如果爱情能够在今生今世再来一次，究竟会不会爱上同样的一个人。

玄女性情虽然冰冷，本不想把她写成金庸伯伯那小龙女似的人物，但是她实是痴情人。因为七休象算出她今生今世注定与她所爱的人有两世的情缘(遇见两次：第一次是罗毕，第二次是容璧)，就自罗毕死后一直痴痴地寻找。其实命运已经给了她提示：就连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很象，但是她找得太辛苦，终於没有看见。

玄女又是很坚强的人，想与命运抗争。她练流云天，就是想以这通灵的奇术，在找到第二个罗毕之后，唤醒他潜在的意识。
就因为七休象中昭示她将于月圆之夜遭遇她的第二次情缘，所以她就下令月圆之夜的男子一概不许杀戮，真的还就因此救了容璧。
可是随后她终於迷失了自己，以为展昭是罗毕的转世。其实她当初若是吻过容成，就应该明白了，可惜是在以流云天渡他的时候，两人才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吻。所以才怀疑，才有了七休象的最后一次问象。直到七休象第七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显示，才终於确定了一直以来的怀疑：爱错了人。璧才是她要找的人。不过人生有错，爱有错，却无辜。况且她也终於见到过了第二个罗毕。这第二个罗毕，也没有让她失望，仍然是值得任何人爱的铮铮好男儿。

最终，展昭和玄女还是没有能够走到一起。因为他们的心目当中，各自有了自己的爱人，逝去的梦才是最留恋的。人性的无秩序无理由，实在是让人难当。

狐狐一直觉得这篇实在是太悲切了些，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总比<雨霖铃>里面过於强烈的感情冲突要舒服一些。小鱼儿自己希望如此了。

写这文就一定会受到英式影响，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设定在西夏国内，古堡的布局环境，曾经在去玩的时候注意过，希望没有写得太过分 (汗)。但是写完才发觉，地理安排颇有漏洞，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欧化的痕迹太重了(欧洲的猫迷们，准备抄家伙痛扁吧)。比如玄女宫主到了“狱之门”，就升起玄女宫的圣旗，离去时候就降下旗帜，这段是受白金汉宫若女王在也升起皇旗的影响，现在看来，毕竟不是很妥当，但是已经无法改动了。再汗。

又如古堡的名称“狱之门”，当时取名的时候只顾看是否与本文中两世情缘生死轮回挂上，没注意到“狱之门”其实是自罗丹作品“地狱之门”来的，该作品写尽人生百态，或许是潜意识中对这部雕塑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注五] 象他们这样的爱情

一直觉得，展昭不是一个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人。尽管让他爱上一个人，感觉上可能会经过很长时间，但是一旦爱上，就是刻骨铭心的深爱。爱就爱，恨就恨。他虽然可能不说出来，但绝对不是没有。所以这里的结尾，即使他要离开玄女了，也让他能够拥抱一下她。虽然是没有结果，但是两人珍重的，是这无悔的真情，不灭的爱情。

结尾老匠人所唱，曲牌为元朝无名氏所作<正宫·塞鸿秋·山行警>，据说是在敦煌洞窟里珍藏的。看完文的一位朋友说原来这还是写罗毕与玄女的故事，其实，百年后，焉知昭未必就不是罗毕，玄就一定还是原来的玄女。

[注六] 七休象显示的顺序：
第一次显示玄女此生有两世情缘
第二次显示她会在月圆之夜遇上转世之人
第三次显示玄女不会认得第二个罗毕(就是容璧)
第四次显示罗毕也不会认识她
第五次显示流云天可以破解二人之间的这种陌生，让两人相识
第六次显示两世之吻可以认出对方。
第七次显示第二个罗毕身上有“十字心”

[注七] “十字心”，预示矛盾的心情。暗示初始之际罗毕奉皇帝之命遇玄女，到后来不由自主真正爱上了她。

[注八] 薛绍蕴为花间派词人，创作<离别难>曲调及词文，极尽华美精致。原文如下：

宝马晓备雕鞍，罗帷乍别情难。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半妆珠翠落，露华寒。红蜡烛，青丝曲，偏能勾引泪阑干。
良夜促，香尘绿，魂欲迷，檀眉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

夏承焘、吴熊和所著<读词常识>中称薛氏<离别难>中韵多：“鞍”、“难”、“干”为一韵；“媚”、“里”为一韵；“烛”、“曲”为一韵；“促”、“绿”为一韵；“迷”、“低”、“西”、“凄”为一韵；“别”、“咽”、“说”为一韵；“立”、“急”为一韵，共七部韵，交错复杂，最为复杂少见。窃以为此词本身其实并非上乘之作，但一是因为曲牌暗扣主题，又想以此暗示七休象的真正结果，所以就用上来了。宋初花间词极为流行，遥想当年，展昭和丁月华在杭州携手游玩的时候，一定会在茶间酒巷里面听闻过。

[注九] 飞天，出自佛经，梵音“犍闼婆”、“犍闼缚”或“乾闼婆”。又名“香音神”或“香阴神”，即“不啖酒肉，唯嗅香气”之意。是上天“天龙八部”神之一，住在须弥山南金刚窟，天欲作乐时，其身自现异相，飞行于天空，手持乐器，翩跹飘舞，故又称“天乐神”、“伎乐神”、“伎乐天”、“乐神”等。飞天图案随着不同时代，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北魏前期脸型圆胖，有女性也有男性，飘带较短；东西魏、北齐时期，面相趋於“秀骨清象”，这与当时的社会风尚有关，飘带渐长，凌空之感增加；至盛唐时期，飞天都是少女形像，体态丰满，飘带更长，凌空飘荡的质感自然流畅。在敦煌壁画，云冈、龙门、巩县石窟，都绘有优美的各种飞天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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