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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谱

冷月花魂

展昭跨进书房,房中,只包大人一人独坐。

展昭见过包大人后,把此次外出查案的大致情形禀明。

包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展昭办事,他向来放心。

公事说完,展昭才稍微放松精神,发现本应护卫在包大人身边的四校卫甚至公孙先生都不在,略感诧异地问道:“王朝他们呢?为何无人守卫大人身边?”平日纵然张龙赵虎不在,也总会留下王朝马汉他们,今天是怎么了?

包大人的笑容不太自然,“他们都自求外出查案去了。”他想留也留不住啊!

展昭有点迟疑,“那,公孙先生呢?”

包拯干咳一声,“公孙先生也查找证据去了。”连公孙先生也不肯留下。

展昭的脸色开始变了,难道……?!

包大人笑得更苦。

展昭立即道,“大人,刚才那件案子,属下觉得尚有疑点,属下马上去查清楚!”展昭的轻功远比传说中的更快,包大人口中的“展护卫”三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展昭人影已杳。

包大人笑不出来了。他也想走啊!可是,身为开封府尹,他总得镇守府中。这些天,府中众人积极性极高,无不全力要求办案查证,多苦多累多远都不怕,不但解决了府中所有的案子,还会顺便替当地官府解决悬案。各州府县无不发函上折,盛赞开封府麾下办事能力极高。他身为开封府尹,是该哭还是该笑?

“三弟,我听说展护卫回来了,是不是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包大人连忙站起相映,“嫂娘,您小心,快请坐下。”

没错,来的正是自幼把包拯哺育成人,对包拯而言亦嫂亦娘的刘氏刘老夫人。

老夫人刚在包大人的搀扶下坐稳,又马上站起来,“三弟,展护卫是不是回来了?为什么不见人影啊?”

包大人苦笑,最近,苦笑已成了他脸上雷打不动的表情,“展护卫的确回来过,不过,他又走了。”

老夫人很失望,“啊?又走了?怎么这么快?我还特意为他准备了好久呢!”

包大人的苦笑更深——这就是展护卫走的原因啊!

展昭推开院门,果不出他所料一屋子的人:王马张赵,公孙先生。

六人相对苦笑,“你也来了?”每次,只要老夫人一到开封府,这里就成了他们六人栖息之所。也幸亏公孙先生的故友留下这么一个小院子给他,否则,他们六人就得住客栈栖身了。

展昭望向公孙先生,问道,“先生,这次连你也撑不下去了么?”公孙先生曾撑过两天一夜,此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公孙先生一声长叹,摇头道,“老夫人一次比一次厉害,在下惭愧,甘拜下风。”

众人皆心有戚戚焉。

其实老夫人并非什么可怕之人,她待人以诚,和蔼可亲,大家都很敬重她。只是,她有一个不算毛病的大毛病:热心。她视包大人如己出,爱屋及乌,对开封七子都疼得不得了,总为他们操心。开封七子也没什么可让人操心的,惟独一样,七人至今仍是单身。于他们自己乃是不愿以多事之身连累他人;于老夫人看来,却是一件天大的事。二十好几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未成家,老夫人那个急啊!于是,由焦急转为担心,由担心转为行动,她隔三岔五地就从家乡跑到开封,非得帮他们牵上红线不可。

开封七子一则无心,二则没有时间,而老夫人虽然年老但中气十足,又心甘情愿地把所有时间花在这上面。众人尊敬她,不忍当面拒绝,伤了她一番好意,每次,一个不小心被老夫人逮着,只好僵在当地听老夫人一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教诲,然后是一堆环肥燕瘦的女子画像,以及她们的家乡、性格、生辰八字等等等等。久而久之,开封府众人便养成了闻风即遁的习惯。刚开始的时候,公孙先生还能用三寸不烂之舌和老夫人周旋一番,到后来,老夫人久经磨砺,功力越来越高,连号称“辩才无碍”的公孙先生也败下阵来,仓皇而走,开封府中更显人丁寂寥。

众人苦笑半晌,马汉担心地道:“展大人,连你也来了,那府中岂不是只剩下大人一人?大人他,能撑得住吗?”

展昭有点愧疚,“这几次全仗大人化解,大人应该能说服老夫人吧?”他也不敢肯定。

“展昭!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都给我出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起自门外。

房中六人一下站起,相顾失色。谁来告诉他们这声音只是他们的幻觉?这地方除了他们六人之外,只有包大人知道啊!

包大人……?!六人心中长叹,现在想走已是不可能,包大人显然已把实情告诉了老夫人,他们六个,看来谁也甭想逃了。

门打开,当门而站的是一脸怒色中带着伤心的老夫人,老夫人背后,是笑得极尴尬的包大人。

老夫人劈头一句就问:“你们干吗好好的开封府不去住,要躲到这里来?是不是嫌我老了,烦了,你们要避开我?”她伤心啊。

谁也不想看见老夫人伤心,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公孙先生身上。

公孙先生乍挑重任,惊愕之际无声地做了个口形,“我?”所有的人点头。公孙先生吸一口气,道:“老夫人,您别误会,其实呢,是张龙这小子最近不开心,想换个环境,我们就陪他到这暂住而已。”

张龙大惊,做出和公孙先生一样的动作:“我!?”所有人点头。

张龙只得道,“老夫人,都怪我。是我心情不好,他们都是来陪我的。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哪会嫌您烦呢?我们,我们巴不得您常年留在我们身边呢!”他豁出去了。

所有人脸色变了。

老夫人转悲为喜,“真的?你们放心,这次不帮你们找到门好亲事,我是不会走的。”她乐着呢。

晴天霹雳!众人的眼光几乎将张龙杀死。张龙愧疚地低头。

张龙这一低头,看在老夫人眼里,又成了心情不好的表现。她关心地拉起张龙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老大不小了,身边没个女人照顾,心情怎么会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个好媳妇。”

众人的眼光变了,张龙分明觉得,那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老夫人没注意到场中的暗涌,她忽然拍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王朝,我特意来找你的。”

王朝脸色遽变,几乎颤声道:“我?!”他招谁惹谁了?

张龙大吁一口气,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缩到最后边去。

老夫人笑得满面阳光,“对,就是你。刚才我看了看,有一位姑娘和你特别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来来,楞着干吗?我们进去,坐下慢慢看,你别欢喜得发呆啊!来!”

王朝不得已迈动脚步,其他人则想,“我是不是该趁这机会先走了呢?”

老夫人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大家别傻站着,都进去帮忙看看嘛!”她指挥着躲到一边的轿夫,从轿中搬出如山堆积的画卷,高高兴兴地迈进门。

老夫人把画卷都放好,喜滋滋地展开其中一幅,“王朝,你看看,是不是不错?”

王朝深吸了一口气,“老夫人,这个姑娘是不错,可是,她更适合马汉。马汉最喜欢瓜子脸的姑娘了。”(老夫人接口:瓜子脸,这有好些个瓜子脸的呢!马汉你看看!)

马汉急了,连忙道,“不不不,老夫人,我不急。张龙是家中独子,他娘早就盼着抱孙子了,您还是先帮他挑吧!”(老夫人讶道:独子啊?那也的确该着急了,张龙,我帮你看看。)
张龙缩在最后面,一听这话急得蹦出来,“这谁急了?对了,赵虎早就想找个媳妇替他缝缝补补,老夫人,得麻烦您多操心了。”(老夫人自语:对啊,身边少了个女人,是够惨的。赵虎,别慌,有我在!)

赵虎汗流浃背,“不不不,老夫人,还是王朝更急。前一阵子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得在今年内成亲,否则诸事不顺,身体欠安!”(老夫人一拍掌:正好!这不就刚好了?王朝,我已经替你们对过八字了,那真叫天呲良缘!)

四校卫就这样急切地互相推让着,展昭和公孙策站在包大人身后,同情而无奈地苦笑着,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引火烧身。

包大人摇头叹息着。他这几位手下,向来团结一心,无论什么都不能离间他们,没想到嫂娘竟能使他们彼此出卖,嫂娘高明。

听着四校卫在那推让,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你们也犯不着再推让了。我准备的可多着呢!准保你们谁也不会亏!”

四校卫的声音一下哑了,互望一眼,王朝低下头,“老夫人,我们这里论人品论武功论相貌,都属展大人最好,连他都还没有成亲,我们怎么好抢先呢?”

其余三人低头附和,张龙还低声嘟囔一句,“还有公孙先生也是。”

展昭和公孙先生脸色剧变,怎么又扯到他们身上了?老夫人转过头来,即使是包大人那魁梧的身形也挡不住老夫人的视线,“对,我怎么把你们俩给忘了呢?”

包大人明智地保持沉默,还稍稍移开身子。

展昭和公孙先生脑中急转思量着应对之策。

天不绝人。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抢东西啊!”

展昭立即飞步上前,匆匆对包大人道:“大人,属下擒下那凶徒!”不等包大人回答,已然到了门外。

四校卫同时“呛啷”地拔出刀,“大人,我们去助展大人一臂之力!”也是一闪而没,就连包大人,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们的轻功竟那么好。

公孙先生拿起他的药箱,“他们动起手来容易受伤,我去替他们送药!”健步如飞而去。

一眨眼的工夫,屋里就只剩下老夫人和包大人两个。老夫人楞了半晌,转头对包大人道:“三弟,你也真是的,也不带个好头,你也该成家了吧?”

一滴汗。